不说雷龙这边白日春光,只可怜陈让出了雷家,一阵凄风似的刮出云州城,由着马儿乱跑,凄惶了半天,才稍稍缓过气来。
天色已晚,身临一片草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从马上滚了下来,四仰八叉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残月如钩,星光点点,在幽幽夜幕上争辉。
寻思云州城到雷公源不过七八十里,父母怎么就出事了呢?而且父母穿着打扮根本入不了流寇的眼,难道是雷群给了银钱,那也不至于给到让流寇动心的数目,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杀人。
这其中必有缘故,但他连父母在哪里出的事都不知道,在雷家时,能够控制情绪不太失态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想到其他方方面面。
此时细细的想,才发现遗漏甚多,许多疑问没有问出来。但问得深入了,必然引起雷群的猜忌。这也不算什么失策。只是丧却父母,心头的秦蓉成了他人之妻,当下有些感觉空空落落,自己似乎成了一片无根浮萍,心灰若死。
在雷家看到秦蓉时,秦蓉却没怎么注意他,心思大都在孩子身上,一副慈爱温和的样子,他自然把秦蓉的神态尽收眼底,痛苦过许久,反又生出念头:我不曾愧对她,但是她半点不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移情别恋了,或许刚见到雷龙,她就动心了吧,如今连孩子都生了,这才多久啊,我又何必为她伤心?
想着想着,他居然对秦蓉生出厌恶情绪来。
又过了许久,他的心思就像一棵被风吹得左右猛烈摇摆的树在风渐渐减弱的时候慢慢回归了正位,缓缓平复下来,想既然秦蓉已经嫁给雷龙,我又何必再寻烦恼?
但既然活着,那就得有些事要做,不然跟一只咸鱼有什么区别?夺妻之恨是有,但他印象中雷龙人还不错,只要秦蓉过得好,这个恨也就放下也无妨。
杀父之仇必然要报,既然说是流寇行凶,自己有职务之便,顺手而为,将云州城周遭的匪寇捋上一遍,总会有所得。
他至今想不通的就是雷敏当初为什么要陷害他这样一个山野小子,又是谁在他房里放了那包金银器皿,还是要找个机会,跟雷敏问个清楚。
他在星空下的草地上躺了一晚上,太阳初升时他也收拾心情,迎着金光万丈,心道:“往日种种过往,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都不过是夜里的星月,我心中有一轮大日,那就是修成真气,这轮大日一出,所有的一切都会消隐,终究有一天,我会如日中天,扫尽阴霾。”
他不再凄惶、不再伤悲、不在踌躇,长啸一声,吐出胸中的不快,如常练功。
做任何事,都贵在持之以恒,练功修持,他一天都没落下,或坐或卧,或动或静,他感觉到的那两股气,已经比刚开始时壮大了几倍,浑身拥有沛然之力,这给他莫大的信心。
几天后,他回到啼风卫西营驻地,操练场中,点检台下,一百人服色各异,站成十纵十横队列,看着这一片新员,他向邵西李定等人点了点头,取过名册翻了一翻,心中了然。
他提出一捆竹片,大小一致,对李定道:“分下去,每人一根。”
李定依言照做,众人都不知所以,陈让大声说:“各位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竹片上。刻好了就过来放在这个竹筐里。”
邵西站在一边嘟囔:“老大做篾匠做上瘾了。”
等所有人把刻好的竹片放到筐里,陈让提起几摇,看着邵西等人,说:“你们十个排队上来,每人抽十片。”
这下众人哪里还不知道用意,自己招来的人当然更亲近,可以各成一席,如此一来,就完全打乱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每人抽了十块竹片。
陈让呵呵一笑,说:“好了,你们手里有那些人的名字,就是哪些人的什长,三个月重抽一次,这个规矩我在一天就一天不改,要记住,齐心协力,我们才能干大事,谁打小算盘,谁就死的快,都记住了没?”
邵西李定几人都有些惭愧之色,高声叫道:“记住了!”
其余人在陈让刚到时有些怠慢,本来比邵西李定矮了一头,如今平起平坐,顿时阳光灿烂,对着操场上那一百人高声喊道:“我们啼风卫西营的口号就是:齐心协力!都记住了没!?”
场上炸雷一般的响了一声:“齐心协力!记住了!”
一个多月后,啼风卫西营又开始动作了,这一次是扫荡云州方圆一两百里的山头,又两三个月以后,啼风西营缴获财货马匹不计其数,不过也折损了十多人,陈让用缴获的钱财巨额安抚,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外面的人反而因为这些人从啼风西营出去之后买田置地大兴土木而眼红,一面千方百计想进啼风卫西营,一面说啼风卫西营统领凶残成性,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得罪的人太多,迟早出事。
陈让以报仇之心,只要是流寇土匪强盗,管他占山为王的还是流窜各地的,盯上一个必灭一个,全然不顾什么江湖规矩。
实际上,有些草寇是一个世族扶持对付另外一个世族的,或者是用来压制当地的庶族地主,又有各种交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难以说得清楚,理得明白。
他也收到不少云州世族的信函帖子,为某一路草莽说情,他一概不理,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往往是灭了之后才说刚收到,把各大门阀气的确实不轻。
更有甚者,他缴获的战利品,从来不上缴,但他又不独吞,全一股脑的分了,因此几个堂口开始把陈让拿到桌面上来说了,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放任陈让继续这样下去。
陈让专注征伐,心无旁骛,此时看着火光冲天的山坳,自言自语:“水火无情啊,多少次都是火攻致胜,只是一烧成灰,太酷烈了一些。”
转而又说:“像黄风谷那样的真是没有,不知道黄标他们如今在哪,过得好不好。”
他思量间,有几十个俘虏被押解过来,如今啼风卫西营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人猛如虎,已经不怎么需要他亲自动手,先是劝降,不降就是几波火箭射过去,邵西李定等人率军掩杀,只要不是熊头山那样的大寇,都是手到擒来。
这里离云州城已经将近三百里,他扫了那些俘虏一眼,跟之前一样的说辞:“江湖规矩,劫财不害命,然而去年有一对老夫妻在云州城外被蒙面的流寇杀害,有谁知道这个事的,跟我说说,马上就可以走,如果能说出什么人所为,赏二十两银子。”
他两眼神光灼灼的看着这群人,大概是修行渐入佳境的缘故,也因为长时间的杀伐,他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凌厉,加上不算好的口碑,即使是啼风卫的属下都感到凛然,更别说这些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俘虏了。
这段时间以来,云州城方圆两三百里山野水泽中的强人盗匪基本上都被清扫一空,但他依然没有寻到关于父母被杀害的丝毫讯息,他清楚,知道这个事情的,应该就参与了,既然参与了,那就打死也不会说。
但这一次却有些意外,等了一会,一个中年男子哈腰说:“这些人应该已经被统领剿灭了,就是铜盆岭的人。”
李定嗤了一声,说:“那就是死无对证咯?”
中年男子说:“我有一个兄弟在那边,去年我们聚在一起吃饭,他大方得很,说是做了件便宜买卖,不差钱,后来喝醉了他才说收了一个蒙面人五十两银子,带几个兄弟在云州城外面做叫了三个人。我们好奇,杀人而且还是三个,可不算是什么便宜买卖,他才说是两个不会武艺的老人,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会几下粗浅拳脚,但都是手无寸铁,他们轻轻松松就把这三个人做叫了。”
中年男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我当时就说,怎么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事,杀手无寸铁的贫寒百姓,真是禽兽不如,我把我那兄弟骂得···唉,我刚才听统领问,一想可能就是统领说的人。”
陈让皱眉,又是藏头露尾的,心想:谁花这么大的周章害我爹娘秦叔,爹娘老实本分,是不是秦叔在赌场上摊上事了?惹了不该惹的人?秦寿啊秦寿,你作死就算了,还连累我爹娘,我该说什么好···如今看来,这事还是要从雷家着手,即使扰乱了蓉妹的安宁,也管不来这么多了。
数天后,陈让回到了云州,他要解开印象中最初的困惑:雷敏为什么要那样做?他还不能让人知道陈青山就是陈让,以自己浅薄的根基,他自忖应对不了暴露的变数。他只能夜探,找雷敏问个明白。
他换了黑色劲装,带了一把短匕,潜入雷家宅邸,以他如今的武功造诣,雷宅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用几块肉逗住护院的狗,他与夜色中的影影重重融为一体,沿着前院的抄手游廊在园子里几个闪身,就到了假山后。
雷家不过是庶族商人,有些家底,但不算深宅大院,陈让第一次来时感叹富丽堂皇,敞亮广大,也不过是因为他初出山野,眼界鄙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在后院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雷敏的闺房,雷敏看到房门轻启,突然出现一个蒙面黑衣人,吓得跳了起来,张口就要叫。
陈让哪能让她发出声,滑步一靠,匕尖直接递到喉咙上,闷声说:“想死你就叫。”
雷敏惊惶,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抬手示意她坐下,才盯着她的眼睛说:“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如果有半句虚假,我这个手只要一抖,就把你做叫了。”
他故意说了个黑话,就是要让雷敏惊惶之下更加恐惧,一般而言这个情况下,本能求生,常人是没有心思智力编织谎言的。
雷敏畏惧的微微点头,生怕陈让辣手摧花,其实她姿容也是姣好,这时候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被放在砧板上,楚楚可怜。
陈让看她这样子,也生出几分怜悯,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看似温和柔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坑害自己,好在他马上可以知道了。
他冷哼一声,匕首在收回的过程中围绕着手掌打了个转儿,匕身寒光闪成一道飞弧,看得雷鹤打了个哆嗦:“去年寿宴有一个来拜寿的山里小子,叫做陈让,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为什么要害他?”
雷敏见黑衣人收回匕首,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匕首在黑衣人手中被舞得跟活物一样,又紧张得浑身绷直,不敢动弹。听到这一问,她弱弱地说:“我没有!”
随之他就看到那黑衣人眉毛一蹙,眼里似乎冒出刀光来,吓得一颤,忙忙说:“是是,我以为他们只是作弄他一顿,才那样的。”
陈让眉头皱得更紧,说:“他们是谁?”
雷敏低下头去,说:“就是···就是···”陈让眼神一厉,她才蚊蚋一样的说:“就是我哥他们。”
“接着说,说仔细些。”
雷敏动了动身子,嘟嘟囔囔地说:“我哥他们切磋武艺被陈让打了,说是咽不下气,想要整他,就让我那天夜里在假山后面假装呼救,逗他出来,然后就说他要强暴我,好有理由打他一顿,我以为就是作弄作弄他,我平时也喜欢作弄一下别人的,就那个了。”
陈让看着这女孩儿,有些哭笑不得,又问:“那陈让房间里的东西是谁放的?”
雷敏摇头,“我不知道。”过了一会,陈让把匕首收起,她切切的问:“那个陈让还好吧?”
陈让看她有些关切的眼神不像做作,摇头说:“不知道。”接着问:“那之后陈让的父母来这里你知道吗?”
雷敏点头说:“他们来住了一天就回去了,可是听说路上出事了,被强人害了,连尸身都不知道在哪儿···”
陈让见雷敏所知不多,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身几个腾挪跨跃,潜入夜色中。一边想:那雷虎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就为了这么点事居然陷害我,现在倒是要跟他好好算算。
他在雷家蛇行鼠步,寻觅雷虎的所在,但转悠完了所有房舍,也没有看到。他经过雷龙和秦蓉房间的时候,以他养成气感敏锐的感知,清晰地听到了里面怪异的响动和雷龙粗重的喘息以及秦蓉的娇柔的呻吟,那一刻他感觉心被捏碎了,肺被涨炸了,他脸色煞白,急急的远离,躲藏在假山下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寻不到雷虎,他只好抓了一个家丁,一问之下才知道,雷虎出远门耍朋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看来这次夜行,又不能全功。
他离了雷家,一路想:自己被冤枉是雷虎不忿自己切磋打了他,设计陷害自己泄愤所致。但是父母之死,到底是谁要置一对半百老夫妻于死地?看来只能从赌坊下手了,可能就是秦寿惹出的事,父母遭受了池鱼之殃,以他所知,也只能做出这样一个合理的猜测了。
他回到啼风卫西营驻地天色刚亮,他前脚进门,卫戍堂的人后脚就到,说是雷拓找他。
他顾不上休息,又奔卫戍堂去了。
刚一照面,雷拓抚着络腮胡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两三个月陈大统领可是操劳甚苦啊。”
陈让嘴角一抽,行礼说:“都是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雷拓胡子一抖,摆手说:“少来,你搞得太过,我也保不住你了。”
陈让故意装作大感疑惑的样子:“什么太过?属下驽钝,真不懂解。”
雷拓一摆手,说:“你继续装,你看看这议事堂的帖子来,就懂解了。”
陈让翻开一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他罗列了几大罪状,如目无上族、独断专行、滥杀无辜、自利其师、图谋不轨之类,要拿他问罪呢,哂笑道:“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缴获的财货没上交嘛。至于图谋不轨这个大帽子我可戴不了,不就是图点财嘛。而且我清扫贼寇,保一方安宁,应该是有功要赏啊,怎么反倒要拿我问罪,我更不懂解了。”
雷拓看了陈让一会,说:“我就知道你是块滚刀肉,我也没空跟你胡扯,就直告诉你吧,议事堂那边各个世族也是互相掣肘,现在只要你把那些缴获的财货如数上缴,我安排你个差事,这事就过去了,不然,你就死定了。”
陈让摊手说:“那就还是为了钱嘛,直接开口要不就是了,还在乎什么吃相,煞费苦心找那么多由头,累不累啊。”
雷拓指着他的鼻子说:“据查,陈州陈家所有房头都没有一个叫陈青山的。”
这事终究还是被翻出来了,陈让早有所料,也不怕什么,但雷拓似乎有意袒护,否则不会当面这样说话,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然而就目前来说早揭开还是好事。
既然已经摆出来了,他又不能说自己的真实情况,道:“我是陈州陈家没错,但似乎不是堂主口中那个陈家。”
雷拓眼睛微眯:“以你的武艺、行文、谈吐、胆识,我还真想不出是哪个陈家,除非你不姓陈,你姓百里还是归海?”
陈让哈哈笑道:“我要是姓百里归海,会傻到这样张扬出头,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
雷拓呷了口茶,晃着老竹篼似的脑袋说:“你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彰而欲盖嘛。”
陈让双手一摊,歪着头说:“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看来我只能退财免灾了?”
“还算你识时务,否则有各色各样的小鞋让你享用不尽。”雷拓喝完茶,笑眯眯的说:“不过,你还是交代一下你的出身吧。”
“我是孤儿,在陈州渡头集市西南白云山的一个山谷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文的武的都是山谷老伯教的。”他顺口一诌,心想也不怕查证,谷中生活是事实。
雷拓眉头微皱,忽而眼光一亮,恍然说了一句:“怪不得。”陈让暗道:老伯果然不一般。
两人各自心里寻思,过了一会,雷拓挥手赶苍蝇似的说:“你赶紧的把这些资财具报上缴,两天后有云家商队从云州城往云昌城去,带着你的人护送去。”
“堂堂的啼风卫就干这护送的活?”
“云州卫都是云州几大世族养的,让你干啥就干啥去,赶紧利索点,快滚快滚!”
陈让咧嘴一笑,转身离去,时至如今,他当然知道,云州陈州两州,加起来还没小西国大,为了跟小西国对峙,一些大世族和议合计成立几个堂口,处理内务外事,议事堂是各大世族家主协商决策的所在,司法堂、卫戍堂都只是执行为主的堂口。
既然是这样一种组织关系,那就免不了推拉扯绊,明争暗斗的,有小西国这个大敌才能在底线上权衡维稳,像啼风卫副统领的这样的职位实在不少,在这些位置上的人,不过是各大家主们的盘中一子,一有形势变化都可以屈指一弹,弃了。
更何况他这个副统领的位置来得糊糊涂涂,以前以为是自己武艺不弱,雷拓为了兑现承诺给他一个破罐子玩,现在却有些不敢想。不过历经这么久他也知道了,当初打擂台选拔人才担任各个堂口要职,主要目的还是缓解世族跟庶族寒门的矛盾而已。既然如此,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但是他剿匪荡寇得罪的人太多,自己又根脉不贵,当然免不了口舌之殃,又幸亏他闹出的动静够大,有人想除了他,自然也就有人想保下他。
他不想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心思越驳杂,越不利于修行,但是雷拓说有云家的商队去云昌城,为什么不用云家自己人担任统领的云翼卫,反倒来用他这半吊子的啼风卫?经历得多了,也会多想一层,而且是往坏处想。
他回到山谷营房召集邵西李定等十位什长,讲了些情况,说:“上面有话,要我们上缴剿匪所得的财货,我打算把还没分配的交上去,各位兄弟觉得如何?”
邵西嚷道:“听统领的安排。”其余人纷纷附和。
陈让看了看齐不周,齐不周略一思索,说:“统领,上面肯定要查对账目,差不多只有一小半没有分配了,再怎么掩饰做假账,上面的人一看,也肯定会发现问题,到时候给统领定一个瞒报贪墨的罪,更是麻烦。”
“有多麻烦?”
“数额如此巨大,只怕是少不了几十年牢狱之灾,我们所有人也会被清查清算。”
“那不如我们一拍散伙,带了东西走人!”
“少胡乱扯淡!”
李定苦着脸说:“但是我们分到的钱财,都花了不少,而且大部分都用来周济贫寒百姓了,就是交出来,也补不齐这个数啊。”
邵西点头说:“我那份在云州城买宅置地,几乎用光了,不过要是统领为难,我卖了也成。”
李定撇嘴道:“两天后就要随商队去云昌,根本没时间筹钱。”
陈让听了一会,又看着齐不周道:“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老齐你心思伶俐些,出个主意。”
齐不周摸着下巴,想了一会,说:“我倒是想了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几个人齐齐的说:“你讲你讲。”
齐不周道:“我们这几个月来荡寇剿匪所得的钱财货物,磨一磨总数,做一本账。再定下一个上缴数额,大家匀匀,分摊一下,少了的跟其他兄弟借点,先上缴了,做一本账目。剩下的数额,算我们啼风卫几十号兄弟提前领取了饷银,做一本预支账目,兄弟们再按预支数额立一个在啼风卫服劳时间的契约。三本账一对,契约一交,应该就圆融了。但是这就是说兄弟们可能几年都领不上饷银了。”
陈让抚掌大笑,说:“老齐这主意不错,就这样办。各位兄弟,你们惦记那每月五两不惦记?”
邵西李定等人哈哈大笑,说:“跟着统领,五两银子算个屁!只是那契约一算,怕不是要在这里做到七八十岁?”
“过得眼前这关,后面那些事,大活人还能让一张纸整死?”
众人议定,花了一天多时间整顿调备,陈让又在雷拓面前贫嘴半天,总算把这事了了。
他慨叹身不由己,自己的事又要耽搁了,不过那雷虎也不知道去往了何处,倒也急不来。还是安心整装护送商旅去云昌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