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先感到黎明到来的
是那些千万只昨晚睡眠在浓密叶丛中的鹪鹩鸟,
——它们昨天夜里睡得该有多美啊!
灿烂的星光照耀着它们,
清凉的微风吹拂着它们,
多情的小树枝用新生的小绿巴掌抚摸着它们,
现在,它们醒了,
被燃烧的朝霞,活力充沛,给人们以希望的朝霞唤醒了,
唱起了生活大合唱的第一支热闹的前奏曲。
工厂的马达又隆隆地转动起来了,
载重卡车,满载着货物,
摇摇晃晃地滚过开都河上长长的木桥,奔向远方。
桥下波涛汹涌,河两岸风景如画。
好啊,我的巴音郭楞。
好啊,我的野性的开都河。
一天战斗的劳动生活之歌又开始了,
于是我起来,向着河旁走去,向着城市走去。
河旁的小白杨和小柳树丛,
你们昨天晚上又抽出几片新鲜的小嫩叶了吧?
好啊!新抽出的新鲜小嫩叶,怎能不引起我最大愉悦?
因为它们这是为我们新的生活而抽出的啊!
河旁牧场上又有几头小壮公牛生下来了。
我也欢迎你们啊,初来到这个新世界的新生命。
河中撑船撒网的渔夫,船舱又被新鲜大头鱼装满了。
好啊,我热爱的开都河,我怎能不歌唱你呢?
你灌溉了整个巴音郭楞大草原,养育了我们哟……
二
看啊!
一群蒙古族的孩子从长长的木桥上走过来了,
男孩子,勇敢健壮活像一群小野马,
女孩子,笑语唧唧呱呱,活像一群百灵鸟,
微风在戏弄着脖子上的红领巾,他们的脸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他们为什么不愉快啊?为什么不笑啊?
因为他们正走向一条广阔的大道,通往幸福的大路噢。
这条路,他们的父亲走过吗?他们的祖父走过吗?
在那黑暗的年代里,蒙古人、维吾尔人、哈萨克人、回族人……
在草原上没有路哟!他们挥动着牧鞭,在茫茫的草原上驱赶着牛羊,
生活的鞭子也驱赶着他们,
但他们只能徘徊原处,摆不脱贫穷、疾病、落后……
多少个世纪,他们幻想着,希望着一条像你们现在走着的路。
在毛泽东时代,你们才走上了这条路哟,
看那!火红的太阳在东方升起了……
三
在阳光照耀下,
一队年轻的拖拉机手出动了,
隆隆的马达,伴着他们的粗犷的歌声,震动着大地和山岗,
翻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生荒!
那湖畔建筑工地的工人,
又把一块涂满灰砂浆的砖块砌在房墙上。
焉耆,这座古老的边陲小城,在他们的劳动里,
正像一个返老还童的老太婆,变成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了。
街道两旁栽上了修长的小白杨,街心洒上了清水,
没有灰沙飞扬,微风吹来,
小白杨哗啦哗啦鼓起了新生的小绿巴掌。
街头、十字路口、广场上,都安上了广播筒,
一大清早,它们便扯高嗓门,
向着城市、向着郊野上空,播放热情高昂动人的乐曲了。
是一群商店的店员吧,有蒙族、回族、维吾尔族,
在新建成的广场上,做起了广播操。
下午,在这里同样又有一场精彩的篮球赛,
或者是银行职员对贸易公司的售货员,
或者是建筑工人对驻地的人民解放军,
广场上空便会激荡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赶到星期假日,郊区农业社的社员们,
也要到此显一显身手,
田野上的阳光、空气、劳动,
锤炼着他们更坚强的体魄和战斗力。
四
街道两旁商店的门板纷纷打开了,
露出门楣上新换的招牌,
“公私合营”或者“××合作社”,放射着骄傲的红光。
红光映在眼里,社会主义的根深深扎在心里,
人们用最富有鼓励意义的字眼“星火”、“光明”、“前进”作为自己商店的名字,
谁能说他们不是向着光明的大路前进呢?
高大明亮的玻璃代替了被风吹雨淋腐蚀龟裂的木板,
透明闪亮的玻璃柜台掉换了那被磨损得千疮百孔的土台子。
从前积满灰尘的货架,如今被五光十色的货物充满,
它们来自上海、来自广州、来自天津……
顾客盈门,售货员应接不暇。
五
郊区农民顾客来了,
一个老人要买一支金星钢笔。
我的农民伯伯啊,你为什么一大早便跑进城来买笔呢?
你是农业社的会计,急着用笔记录社员们的劳动日?
还是你参加了夜校,需要这样一支贵重的金笔?
但都不需这样心急啊。
哦!我想起来了,这还是昨天的事,
我在贸易公司的冷饮部和一位农民兄弟谈过话,他告诉我,最近每一个高级社,
要派一个小伙子,或者一个姑娘,到乌鲁木齐学习开拖拉机,
秋后,他们社,便可以有自己的拖拉机手,犁翻自己的土地了。
他说时,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幸福的光,
临走时,还紧紧地、亲热地用力握了我的手。
老伯伯,你莫非就是那位未来拖拉机手的父亲?
他(她)今天要动身了,你才这样着急地买一支笔送给他(她),
让他们在学习班,把教员讲解的知识好好记下来,
说不定,老伯伯,你还有点奢望,
希望他或者她回来时,也教会你骑那威力强大的钢铁马呢。
对不起啊,老伯伯,我偷听了你和售货员的谈话了。
你们的谈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恭喜你啊,老伯伯,
为了你那值得骄傲的儿子。
几千年的木头犁,
要在年轻的一代,送到历史博物馆去了。
我也希望,老伯伯,你也越活越年轻,
看一看,在我们手里建成共产主义。
六
老伯伯,走到广场时,停下来了,抬头观望。
你看什么呢?老伯伯,
是不是那座庄严宏伟的俱乐部引发的你的惊奇?
这是前天刚刚在这个城市诞生的一颗传播社会主义文化的种子啊,
就在这里,昨天晚上放映了苏联电影著名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把我们白了头发、老态龙钟、多年连门都不出的老奶奶从蜷曲的小屋内拉出来了,
她拄着拐杖,扶着小孙子的肩膀,
坐在俱乐部的池座,像坐在莫斯科大剧院一样,
欣赏了一次俄罗斯的优秀芭蕾舞。
这,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人民解放军同志啊!
是他们冒着风雪,爬上险峻的虎拉山,
砍伐了那里的原始森林,又顺波涛汹涌的开都河,把木排流放下来,
他们在深山里,爆破坚硬的岩石,煅烧成石灰,
他们驾驶大卡车,跋涉千山万水,运来水泥、钢筋、玻璃……
如今,这座高大的俱乐部矗立起来了,
夜晚,灯光灿烂,夺去星群月亮的光芒,
歌声飘荡在城市的上空,
歌颂这些英雄的劳动、智慧的劳动、不朽的劳动吧!
歌颂欢乐生活的劳动吧!
向劳动者致敬,
向人民致敬!
一队人民解放军的运输员,挥着鞭子,赶着马车从郊外来了,
在他们被阳光和风沙染黑的脸上,
刻满了皱纹,劳动的皱纹,忠诚的皱纹。
车上装满砖瓦、石灰、黄沙,
铃声叮当,马儿欢腾,向着一个沸腾的工地急驰而去,
那里,一座新的工厂正在矗立起……
七
太阳升得更高了,城市、草原、村庄更光亮了,
河岸上一座窑场,向着天空喷射着滚滚的浓烟,
那里正煅烧着建造新城市的砖瓦。
闪着金光的开都河,更汹涌澎湃了,
滚滚无尽向东奔流着,向着冉冉腾起的朝阳。
我的巴音郭楞生活的巨流啊,
你也更波澜壮阔地流吧……
1956年5月5日于焉耆
刊于《延河》1956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