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忆（四）

我劝他还是把那些在海外给我存下的钱全部拿出来先给员工支付一部分工资，即使不够，也可以去想别的办法，绝对不能让他那么大的岁数还去背负一些难听的罪名，甚至将来他还可能会锒铛入狱。还好最终爸爸听取了我的建议，针对公司的现实状况，马上制定方案并且实施。但是资不抵债，那些钱还远远不够还债，而当时，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都躲得远远的，就像躲着‘病菌’一样去躲着我们。即使爸爸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去偿还，可是那些债主不仅不理解，反而责怪爸爸没有一次性全部还清，在知道爸爸已经没有流动资金的时候，仍然还是像蝗虫一样全都围堵在医院，严重影响了医院的秩序。为此，医生多次婉转的告诉爸爸，他的病情已经稳定，是可以回家静养的。没有办法，爸爸只能拖着虚弱的病体回家休养，可是要债的人还是苦苦相逼，爸爸只好遣散了家里的佣人和司机，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可是依然不够。只能是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赔着笑脸、低三下四的一家一家的去找人借钱，可是要么是没见到人，要么是见到了人，他们也只是纸上谈兵，满嘴空话。跑了好多天，爸爸急的满嘴都起了泡，可是依旧一无所获，他不愿意我为他担心，即使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依然每天安慰我，无论多累都尽量赶回家陪我用餐。那个时候，真的是爸爸一生最落魄的时候吧！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生活的重担早已将他的脊梁压弯，我一直能过的这么轻松，是因为他一直在为我负重前行。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人走茶凉的道理。锦上添花的时候人人捧场，真到了落魄的时候，连一个雪中送炭的人都没有。爸爸在风光的时候也曾帮助过很多人，而那些人在看到爸爸落魄了之后，一个一个都躲了起来，爸爸多次吃了闭门羹。甚至连我的亲二叔都对爸爸闭门不见，而婶婶只会抱怨他们养奶奶有那么辛苦，还有小孩在上学，一切花费都很大，实在没有办法去帮助爸爸。他们忘了，平时爸爸除了支付奶奶高额的赡养费之外，他们的房子、车子，哪一样不是爸爸给他们买的？是的，他们忘了，他们只会在爸爸风光时，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亲热的喊着，而在爸爸落魄时立马翻脸不认人。只有年迈的奶奶看着爸爸到处求人而又四处碰壁的样子，她不忍心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眼前这幅模样，硬是不顾二叔二婶的阻止，拿出她全部的首饰以及一生的积蓄交给爸爸，让他拿去变卖现金，先度过眼前的难关。而我的母亲那时在做些什么呢？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到关于丹氏的任何消息，还是沉迷与不伦之恋中，我回到港都那么长时间，甚至从未接过她的一个电话，更别说是金钱上的支援了。绝境之中，只有奶奶向爸爸伸出了援手，只有她没有抛下爸爸，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那个曾经伤害她的人。爸爸看着那些被奶奶珍藏可好久的首饰，失声痛哭，跪着向奶奶道歉，他为自己曾经顶撞、忤逆奶奶而后悔。而奶奶却只是抱着爸爸，不断的安慰他，告诉他人只有活着，才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在她心目中，爸爸永远比那些死物值钱的多，只要那些东西可以解了爸爸的燃眉之急，失去又有什么可惜？她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爸爸的，并让他不必太过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转的。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宁氏集团肯愿意伸出援手，同意接手丹氏的消息，他们告诉爸爸宁氏会偿还那些债务，而唯一的要求就是两家联姻，丹氏并入宁氏集团，丹氏的股份直接由宁氏接手。而这一切，还是奶奶背着所有人，去宁氏求来的。当时的宁爷爷看着奶奶的苦苦哀求，想到和爷爷也是多年的好友，实在不忍心他的后人最后落到锒铛入狱的境地，最后还是看在已经过世的爷爷面子上伸手拉爸爸一把。可是，我就是爸爸唯一的软肋，他一直希望我能过的幸福，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把我拉进这个漩涡。他觉得自己已经为丹氏付出了一生的心血，而现在又要把女儿的一生赔付进去，他实在是不愿意，于是便想拒绝宁爷爷的请求。可是当时丹氏宣布破产迫在眉睫，要是没有别的集团入资的话，很快就将陷入无法挽救的地步。而当时的丹氏又是一个烂泥潭、无底洞，一般的企业实在不愿意投资进去，他们觉得投进去的资金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担心会将本家也拉入泥潭，因此都离得远远的，而只有宁氏一家碍于面子接着这个烫手山芋。奶奶知道爸爸的想法，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爸爸，爸爸就是那种认准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没有办法，奶奶只有通过我来说服爸爸。她告诉我一旦丹氏宣布破产，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工作，更多的家庭会遭受这次风波的影响。她希望我能以大局为重，牺牲自己，成全大家，而且宁氏也是港都的豪门望族，想嫁进去的人比比皆是，而我因为这次契机我嫁进去其实也是占了便宜，希望我可以把握这次机会。她告诉我，宁氏这次肯伸出援手，其实做的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还是因为上一辈的交情，才愿意出手帮助爸爸，将他从泥潭中拉出。至于联姻是当时最好也最简便的方式，我作为爸爸唯一的继承人，嫁入宁家，宁氏才能一手掌控丹氏，并将公司里的那些‘蛀虫’统统赶出去。勉哥，可以这样说，其实我当时也算是压在宁家的‘人质’了吧！为了爸爸能够安度晚年，也为了更多的员工不失去工作，除了对你我心怀愧疚之外，我嫁给他也可以说是十全九美了，是当时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因此，我就下定决心嫁给宁英超。其实我也知道，那就是我死心的一种方式而已，从那天晚上见到唐叔叔和母亲厮混在一起，我已经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勉哥，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竟会追回港都，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对不起！勉哥！我们做子女的注定要为上一代的错误去买单。其实，生离不是比死别好了很多吗？在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并没有像你爱我的那样去爱你，而我更多的爱，只能留给爸爸，他一生太孤单、太寂寞了，我要把满满的爱都留给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爱着他。勉哥，你我今生有缘无分，上一辈的纠葛就像一道鸿沟将我们远远的隔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