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季的婚事定在月中的十六,是个极好的日子,其实阿江母觉得夜长梦多,早些成婚,她也能安心。
而酒席摆在镇上那间院落,来吃喜宴的人,皆都是临水村的人,哪怕手里头不宽裕,也都献上了薄礼。
江母也不嫌弃,热情的招呼他们坐着,随后进屋催着小弟快些去接新娘,若是误了及时可不好。
新娘那边,早早就准备好了。
城东的院落内,扎上了喜庆的绸缎,阿力的婆娘方氏正在吩咐的事项,转头便见到自己相公在偷偷的抹鼻子,不由摇了摇脑袋。
她上前宽慰道:“今个是阿诗的好日子,你这哭不是坏了福气吗。”
阿力这么大个人,如今像是个做错的孩子,他红着眼眶看着方氏,语气之中有些委屈。
“我这不是忍不住。”
小妹从小同他相依为命,他依然记得那年大雪纷纷,他们一起挤在破旧的蓑衣内娶暖的情景。
怎个时间过的那么快,一眨眼他的小妹就嫁人了。
“矫情个啥,这成了婚,又不是见不了面。”
方氏的话让阿力不由轻哼了声,他扭过身去,换个位置继续抹鼻子去。
百里甜东家今日大婚,这事可是传遍了青山镇。
今个这街上可是围满了不少人,就等着百里甜东家丢的喜钱。
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的锁啦声,陆季穿上喜服,一表人才的坐在白马山,那模样好不威风。
杜诗坐在喜轿子里头,心里头紧张的绞着绣帕子,可想着嫂子同她嘀咕着,她大哥没有出息的抹鼻子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半响,鼻子却又微微发酸。
她的大哥可真傻,又不是……日后不能见面,一个大男子汉,可真是丢人。
江娆陪着江母,在院前等等着新娘轿子,待听到那唢呐声后,江母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小弟终于成家了!
陆季到了院前,杜诗也被牵了出来,两人拿着红色绸缎进门拜高堂,礼成之后才行。
被邀请过来的陆父,紧忙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襟,生怕有哪一出皱了,待抬头见到酷似自个的儿子,脸上洋溢的幸福笑意时,心里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在吆喝声,亲朋亲友的见证下,两人拜了高堂,跪了天地。
随即新娘被送人搀扶进了新房,新郎官自然陪着众人喝上好几杯,才肯放他走。
院内充满着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男子们拼酒的豪迈声。
持续到暮色降临,喜宴才算收尾,村民们被江父驾着牛车送走,江娆与雪梨正帮着江母和婶子们收拾着残局。
待会她们这群人,大哥会驾着马车挨个的送。
余下的时间,就留给刚成婚的两人,这夜色朦胧,春宵一刻,可得好好的把握。
陆季成婚之后,江年上京赶考的日子也提上了行程。
只不过,在这些时日,朱康居然娶了县老爷的女儿,这倒是让村里头如同炸了锅般。
村子里的婶子们,倒也是可怜林芝儿,失去孩子没多久,夫君便另娶她人。
而男人们,大致是羡慕这朱康。
县老爷的女儿啊,这是何等的荣誉,何等的光荣。
可唯独私塾内的朱夫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伸手端着茶水,轻轻的抿了半口后,目光落在了那已经萧条的荷花池处,嘴角也露出个讥讽的笑意。
在他看来,朱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江娆倒是没有想到,朱康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成了县老爷的女婿,不过县老爷的品性,倒也同朱康挺相似的,聚在一起算是同流合污。
离着赶考的日子越发近,江母便也坐不住,她想着青山镇离京都那么远,要走多久才能到呀,若是路上耽搁了,没赶到京都那又怎么办。
也好在陆季特意送来了一辆马车,这才打消了江母的担忧。
夜里。
江母把内侧缝了银票的衣裳放在了江娆的手上,她想开口叮嘱些什么,却发现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江娆不由伸手摸了摸。
她看着阿娘,露出嘴角的酒窝,整个人也凑了过去,依靠在江母的怀里撒娇道。
“我都舍不得走了,阿娘,要不让二哥一个人上京都吧。”
江母听了这话,也知晓小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她伸出手戳了戳江娆的脑袋瓜子。
“还是跟着你二哥吧,指不定还能在京都能碰上个好儿郎,也好让我早些抱外孙。”
面对江母的打趣,江娆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把脑袋埋在了阿娘的怀里,语气有些瓮瓮。
“哼,阿娘定是嫌我,才这么想把我嫁出去。”
江母听了此话,忍不住摸着江娆的秀发,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哪里是嫌,她是怕呀。
江母眼眶有些发红,若再唠叨下去,怕自己都要哭出来了,索性没有接话,待情绪缓了过来后,才推开了小女儿,起身离开。
这眼不见为净,看不着,也就不会想了。
次日。
天蒙蒙发亮,江娆就起身了。
今个要同着二哥上京都,按着车程来算,也得走上半月有余。
马车后方,已经绑了许些东西,马车里头也背着厚棉絮,也不怕两人在里头冷着。
雪梨穿着江母做好的蓑衣,里面的衣裳更是厚实的不行,她坐在马车上,伸手拿着缰绳,心里头有些不舍。
“我阿娘呢?”
江娆环顾了四周,却不曾看到江母的身影。
“你阿娘不喜这样离别的场面,两人路上可得小心些。”
江父瞥了眼屋内,想着江母那眼睛红红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多大个人,怎还同个稚童般爱哭鼻子呢。
“二弟,若是没有考中也没关系,人……“
这话还未说话,江父上前,手狠狠的拍在江丰的脑袋瓜子上,他瞪了大儿子一眼,大骂着。
“什么考不中的,会不会说话呢。”
骂完大儿子,江父轻咳了声,视线落在了二儿子身上,他不识字,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想了大半天才开口道。
“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的回来,我跟你阿娘都在等你。”
江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而这时,屋内也传来了江母的声音。
“都别没完没了,让他们早些出发吧。”
若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江母的生意带着一丝颤意,江娆抿了抿唇,想同阿娘说些什么时,却被二哥扯了扯衣角。
“走吧,别误了时辰。”
见状,江娆只好同着二哥上了马车。
待雪梨挥动着缰绳,马车缓缓的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成一团黑影,而江母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愣愣的望着远方。
“阿娘可别伤心,不是还有我陪着你。”
江丰怕江母心里头难过,急忙上前开口宽慰道,江母闻言,瞪了大儿子一眼,并恨铁不成钢道。
“陪我?还不如早些娶个媳妇,生个孙儿让我带带。”
许是觉得自个抱孙儿还得过好些年,江母失落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子里头。
屋外,江丰十分纠结的挠了挠后脑勺,他都不知从哪里找媳妇,难不成能捡个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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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都得从青山镇那边的官道过去,年后大多是赶考的书生,许是在路上,也能碰到许些。
“二哥,我同雪梨换上男装吧,这样也方便许些。”
眼瞧着要到青山镇了,江娆开口提议着。
毕竟她是女子,许些事情总是有很多不便的。
江年沉思了片刻,觉得这个点子倒也不错,也就同意了江娆这个的抉择。
到了青山镇,江娆便打算同着雪梨去买些男装,却不曾想到,陆季与杜诗早早就在这候着。
这见到了两人,那陆季也急忙忙的迎了上去,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了车里头。
“这是福记的烤鸭,徐家的糕点类的,搁在路上吃。”
杜诗开口叮嘱着小侄女,陆季则偷偷的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并塞到了江娆的手里头。
“这些是小舅舅的心意,若是不收,那我就得生气了。”
江娆看着手中的银票,两张是五十两的额度,加起来就有一百两了,她想着京都的消费,犹豫了片刻,才将其塞到了怀里头。
“小舅舅,这次我便收了下来,日后莫再给我了,你可要攥钱养小舅妈,跟许些弟弟妹妹们呢。”
听见这话,杜诗不由羞红着脸,陆季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着江娆开心的道。
“那就借阿娆吉言,会有许些弟弟妹妹们。”
许是怕耽误两人出发,陆季同着江丰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带着杜诗离开了,江娆便带着雪梨,去镇里头买了几件男衣,再次向着官道出发。
青山镇的客栈内,一夜未睡的邵炎,总算想起来那女子的背影为何那么熟悉了。
不就是在朱夫子的荷花池里头,看到的“精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