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牙豕一击不中,停住奔势,背后刚毛竟然缓缓转动,瞄准了黄血虎落脚点。
妖兽强过野兽太多,黄血虎仿佛未卜先知避开,但凶牙豕也能知道它的落脚点。
妖族崇尚弱肉强食,每一头妖兽,甚至野兽,都是自争杀中成长,最懂如何将对手消灭,或许不是最省力,但一定是最快,在这一点上,胜界人族一直都是下风。
‘噗噗’一连串声响,数十根刚毛射出,背后存货少了三成。
凶牙豕灵性虽弱,也是心疼,这刚毛飞射,不下法器攻势,可长出来着实不容易。
它身为一头三级妖兽,本该直接去踩死黄血虎,却不知道为什么,采取了最保险的刚毛飞射。
似是有一种妖兽天生的直觉在警告,千万不能接近这头虎。
黄血虎避无可避,刚毛将在半空中将它穿透,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然而那虎目中不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有些意兴阑珊,好像在说。
三级妖兽,仅此而已?
一阵清风刮过,极速的刚毛速度大降,其中蕴藏的妖力瞬间吹散。
再一瞬,刚毛仿佛风中落叶,无力飘落。
猪眼大瞪,不敢相信,却对上一双虎目。
那一头毫无妖气的野兽,在放肆嘲笑它这头没用的妖兽。
凶牙豕眼中陡然通红,鼻孔呼出白气,背部刚毛下垂顶到脑门,暗黄獠牙指路,后蹄一瞪,猛冲过来。
这一招,俗称猪突,是凶牙豕最大的杀招。
刚毛飞射最多欺负弱小,一记猪突又快又狠,才是要人老命。
那两根可以炼制下品法器的獠牙,妖气包裹之下,锋利程度无以复加。
曾经有位大成练气士,借助能暂免同化的灵器进妖界采灵药,结果碰上一头五级豕王。
堂堂十层练气士,自然不把一头豕王放在眼里,堂而皇之去采摘,结果一个迅猛猪突划破护身法衣,受伤不轻。
后来十层练气士虽然杀了豕王,却因为伤势没能按时返回交界处,灵器失效,被妖界同化。
黄血虎目光稍稍凝重,它说到底,还是一头野兽,只是因为异力开启灵智,又获得了不属于野兽的力量。
凶牙豕却是正牌的妖兽,在三级妖兽里面,也不算是弱者。
额间纯白王字灵光迸发,黄血虎正要借异力带来的急速躲避。
谁知那凶牙豕受那灵光一照,眼中血色尽去。
猪突妖身一个急转弯,仿佛看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掉头就跑。
途中惶惶猪叫不停。
黄血虎一望那片了无生息的嗜血荆棘丛,又看向凶牙豕逃跑的方向,犹豫片刻,朝着凶牙豕追去。
人类血肉对低阶的妖兽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但黄血虎灵智极高,已不太需要吃人提升灵智。
那凶牙豕一身血肉,或许可以帮助它成为一头妖兽,到时候,身为妖兽的它,就能够容纳更多的异力。
……
谭安宁很痛。
原以为痛苦早已到达极限,所以他咽下所有的声音,未曾想又打开一扇新的大门,终于超过忍受的极限。
“救世主生机复又高涨,金刚不坏进入暂停状态。”
如果此刻发疯挣扎的谭安宁还清醒着,不知是什么感想。
痛苦激发他体内最后的潜力,逼出了全部的生机。
他终于如愿,成为燃烧极为彻底的火焰,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挣扎渐弱,背躺在地上,嗜血荆棘拼命往血肉里钻,忽然间,他感受到的痛苦居然变弱了。
微眯着眼睛,妖界的天空很小很小,只能从参天大树的叶片缝隙间,看到那么一点点碧蓝的颜色。
起伏的心湖趋于平复,痛苦的感受浑然不觉,他脸上露出宁静的笑容,仿佛得道的老僧。
然而,他并不能安然等待,嗜血荆棘对人类血肉的渴望,简直出乎预料。
这一片由圣人界定的土地,上面所有的生灵,对人类都恨之入骨。
若非圣人插手,四大妖神王将奴役人类百万世,妖族是整个胜界的主人。
荆棘好像也在愤怒,变得愈发锐利,长势愈发凶猛,顺着他后背的三条见骨血口,触碰到一片坚硬。
一枝荆棘仿佛发现新大陆,顺着坚硬一刺,竟没刺开。
后来的荆棘,便朝着这个新目标进发。
谭安宁面皮抽搐,宁静的脸扭曲得不成形状,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哗啦哗啦,脑袋两侧地面浮现湿痕。
他哭了。
他不得不哭?
为何要受这般折磨,这般深入骨髓的痛苦!
没有为什么,也不会有答案。
只知。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生死一线,能知猛士无双!
于是。
他颤栗的手,按在大地之上,与嗜血荆棘争夺那骨髓深处的力气!
发出一声黯哑的嘶鸣!
犹如即将爆发的熔岩,又像是放出所有炽热的火山。
心里一直隐藏的某种本质,忽然涌动于整个心湖!
那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窥见真颜的力量,这一刻,为他所用!
无数的荆棘从体内扯出,尖端染上一缕暗红。
条条血线迸发,犹如熔岩浇地。
然而背上的血口,却死死附着恶魔,无法摆脱。
力气,消失了…
谭安宁软倒下来,眼皮似闭似合,犹如深夜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光芒或许微弱,却倔强的不让它熄灭。
……
“救世主濒死,触发金刚不坏。”
一股浩瀚博大,无影无形的力量突兀出现,仿佛从没有根源的虚空中涌来,却在瞬间填满他的残躯。
他躺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土黄色光芒,荆棘丛中,像是出现一块丝毫不起眼的土块。
嗜血荆棘地长势也停止了,那正吸他骨髓的分支,茫然退了出来,贴附在他身侧,绿叶摇摆,显得柔顺而柔嫩。
嗜血荆棘没有灵性,更谈不上有意识,只是遵循植物的本能,吸取路过生灵的血肉,以壮大自身。
生灵血肉,能让它们快速生长,占据越来越广的范围,再获得更多的养料,无人干扰,便循环往复,直至永远。
这种可以说恶毒的植物,也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它们的根系扎在大地之下,扎在那承载万物的黄土中。
它们不再攻击谭安宁,只因为他成了黄土,散发出让这些植物亲切的力量,变得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谭安宁微抬眼皮,心中感受无法用言语形容。
所有的痛苦都像是不曾存在,由脚下的大地所承载。
相对于无边无际的大地,那小小心湖中的一切快乐、一切痛苦,都变得渺不足道。
凝望掌心,恍若梦呓。
“金刚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