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少爷好了，老爷——”刚一迈进郑府大门，阿东就跑起来，急不可耐地喊。
胡平，不，现在是郑威，环顾着府内装潢，雕梁画栋，虽然没有金碧辉煌，却也不失大户人家的气派。
院内载着两棵石榴树，一左一右，都挂满石榴，有红有绿。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出来，指着阿东说。
阿东走到此人跟前，矮下半个身子，兴奋地说道：“老爷，少爷的病好了。”
“怎么就好了？”
“我带他到刑场看……杀头，”阿东觉得此话似有不妥，声音忽然变弱，继续说道，“然后少爷晕倒，醒来就好了。”
郑父不言语，盯着走进来的郑威，招手说：“过来。”
郑威顺从地上前去。
郑父甩手，“啪”一声打在郑威腮帮上。
响声回荡在空空的府内。
“你有病啊，打我干嘛？”郑威疑惑、恼怒。这个爹平常都是这样跟自己儿子打招呼的吗？
“哈哈哈，会骂人，看来真是好了。”
“你下手也太重了吧，问我几句不就好了吗？”郑威左手摸着腮帮子，皱眉说道。
这老头太暴力了，难怪阿东这么怕他。
“以前我打你，你都是傻呵呵地笑，气死我了。”郑父双手搭在郑威肩上，“快，叫一声爹。”
胡平还没完全适应郑威的身份，对这个要求一下子有点难为情。
“你都一年多没叫爹了，想死爹了。”
郑威看到郑父眼眶红了，眼泪在打转。他要是不叫一声爹，这老头可能真哭了。
哎，也难怪，一个傻子忽然变正常了，就像重生一般，作为父亲的能不激动吗？
“爹。”郑威勉强叫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有些勉强，但郑父已经很满意了。
“阿东，快去烧一个火盆，放到门口，让少爷跨过去。”郑父吩咐道。
“是。”
阿东迅速跑进里屋，一会儿端着火盆出来了。
侧屋走出来一个女子，衣着普通，大概也是一个下人。她静静地看着府中的动静。
郑威扫她一眼——虽然穿的俗气，姿色倒有几分。
“走，儿子，跨过去。”
郑威掀起宽松衣袍的下摆，迈步跨过火盆。
同时，郑父大声念道：“魂兮归来！反故居些。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儿子，快去内院见爷爷，他肯定很高兴。”
郑威的确有个爷爷，而且搜索记忆得知，爷爷是个十分了得的巫师，达到巫佐级别，只比本国牛丘国的巫尊低一级。而他父亲只是一个上巫，上巫和巫佐之间还隔着大巫师一级。
郑威16岁为止的记忆中，位至巫佐的爷爷一直都在外任职，还未回到家中，所以不知道爷爷此时在府内。
“春花，”郑父招呼刚才站在一旁的女人，“快去准备晚饭，做丰盛一些，这是二少爷的重生之宴。”
郑威是二少爷，还有一个大少爷，叫郑刚。郑威对这个哥哥的记忆也是停留在16岁。
“哥哥呢？”
郑父听得此言，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儿子，你不记得一年前的事了吗？”
郑威摇摇头。他从郑父的神情判断出，郑刚这个名字似乎与什么坏事有关。
“不记得也好，你就当没有这个哥哥。快去见爷爷吧。”
“妈呢？”进门这么久，郑威的母亲也不见出来。
郑父的眼泪忽然流出来了，连忙拭去，然后摆摆手，示意郑威快去见爷爷。
郑威一头雾水，也不敢追问郑刚和母亲的去处。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可惜已经出嫁了，嫁给了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好像缺个妹妹？怎么没有妹妹啊……
郑威径直往内院走去，忽然，他停住脚步，问道；“我不认得路。”
“阿东带少爷去见老太爷。”
……
内院挺大，院中有一棵老梧桐，叶子有些黄了。
“少爷，老太爷就在那屋，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有事你就叫我。”
郑威点点头。记忆中，爷爷对郑威很好，从小就悉心教导郑威巫术，所以胡平对这个并未实际谋面的爷爷天然地存在亲切感。
“吱——咦——”老旧的门发出悠长的声音。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并不能将屋子全部照亮。但郑威隐约看到，榻榻米上蹲坐着一个人，似在打坐。
习惯电光世界的胡平，对使用煤油灯或烛灯的房间还不习惯，如果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昏暗的景象应该会使他感到害怕。
“爷爷，我来看你了。”郑威小声喊道，自己听来都觉得有点吓人。
榻榻米上的人影仍然不动。
郑威提高调门喊道：“爷爷，我来看你了！”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睡着了？听说修行的人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冥想到深处就像处于睡眠状态。
郑威猫着身子，慢慢走到爷爷跟前，望着这张沧桑的面庞，跟记忆对应起来。
他伸手在爷爷眼前晃了几下。
爷爷还是没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郑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还是缓缓伸手指，放到爷爷鼻端。
我勒个去，真的死了！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不会被人怀疑吧？等等，我是他孙子，应该不至于被怀疑犯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阿东，快进来，我爷爷是不是死了？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呼吸也没了。”
“不会吧，今早出门我还见太爷晨练呢。”阿东赶紧进门。
“太爷，吃晚饭了。”
没反应。
“太爷，着火了。”阿东叫得更大声了。
还是没反应。
“太爷，少爷又去妓院了！”
还是没反应。
“完了完了，太爷真的去了，我赶紧去叫老爷来。”阿东带着哭腔说。
阿东和郑威走出屋子。阿东让郑威在院子里等，自己去叫老爷。
一阵风起，院内的梧桐叶纷纷飘落，竟然都落光了，有的飘到郑威脚下。
这棵树难道有灵性，知道老太爷去世，就落叶缤纷来哀悼？
郑威有些感伤——郑父一日之间活了儿子、死了老父，既喜且忧，哎。
不久前，他为穿越到的这个家族拥有了不起的巫佐而欣喜，现在巫佐忽然没了。家族中就剩一个半老头，还只是个上巫，不知是否算家道中落？
郑父匆匆赶来，进入屋内。郑威紧随其后。
“阿父啊！”郑父一声哀号。
太爷的确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