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上空的一片天，像打翻的墨水瓶一样，乌云如同墨水般飞快的蔓延扩散，很快便掩盖了整座京城，时不时还传来阵阵雷声，叫人心惊胆战。
此时上官暮，陆成年，杨仙儿三人站在法鉴院门口，望着这昏沉沉的天气，却而止步。
上官暮道:“我看这天，怕是想落大雨了，不妨明日再去？”
“万万不行啊，前辈。我只剩两日时间了，倘若明日再查，定是赶不及的”陆成年着急的回道。
“是啊，是啊，前辈你就帮帮我们吧！”
杨仙儿朝着上官暮撒娇道。
本来这话也并没什么问题，只是杨仙儿讲出这话，再配上她的语气，这种撒娇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看在这妮子这么诚心的份上，行吧。”
“真是个重色的老头，怎么对得起上官暮如此斯文的名字？”陆成年暗想道。
“看这雷暴天，你们可备好罗伞，我这只有一把自用的”上官暮提醒道。
“前辈，你就不能多备一把么？我这也只有一把，遮两人怕是有些不够。”说完，陆成年便拿出一把罗伞。
确实如他所说，这把罗伞用于遮两人，怕是不够大。
“没事，年轻人嘛多淋淋雨，总归有好处，实在不济，你将伞给
这妮子用，男儿要懂得怜香惜玉嘛”上官暮暗笑道。
“这……”
陆成年试探性的看了看杨仙儿，见她点点头，他便答应了。
三人刚走出法鉴院，没多远。
这雨果然下了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下坠。
这种天气，街上没有什么人。
只有一些忙于收摊的小贩，淋着大雨，火急火燎的着急回家。
“仙儿，可有淋到？”陆成年问道。
“没有，你呢？有没有淋到？”杨仙儿回问道。
眼下两人紧紧的凑在一起，躲在一把罗伞的遮挡之下。
见两人如此亲密，上官暮一路都在偷笑。
“真是好生羡慕，想当年…………”。
而这一路陆成年丝毫没有注意上官暮，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杨仙儿身上。
毕竟如此近的距离，陆成年难免心跳加剧，呼吸稍显急促。
其实不光他这样，杨仙儿其实也是紧张的很。
这般糟糕天气，两人虽都淋到了雨，但两人的身体却因这份美好保持着着温度。
恋爱中最美好的阶段莫过于这种近距离的朦胧感和刺激感。
陆成年始终不敢侧过头看杨仙儿。因为他怕这一看，他会无法抑制自己脑中糟糕的想法。
他只是默默地将伞一点一点的朝杨仙儿倾过去。
不知不觉，罗伞几乎已完全倾向杨仙儿一侧。
“锦哥哥，不必如此。这样你会染上风寒的”杨仙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陆成年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而陆成年回道:“没事，你好我便好。”
听此，杨仙儿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头凑到陆成年肩上。
而此刻的上官暮就像千瓦的灯泡般发亮。
“没眼看”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上官暮脸上却是一脸磕到糖的表情。
………………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京郊城外的一处茅草屋前。
而此时雨也停了下来
上官暮道:“到了”
“前辈带我们来此做何？”陆成年问道。
“待会你们就知道了”说完，上官暮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陆成年，杨仙儿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门，陆成年便细细观察这茅草屋院。
锅灶台处还留着煮食的余温。台面上还留着未清理干净的白菜嫩叶。
看来刚刚有人在这煮过食。
而地上的纸屑垃圾聚集到了一起，却并没有清理进簸箕。由此可见有人打扫到了一半，有事走开了。
见陆成年站着不动，
上官暮喊道:“还墨迹什么？人都在里面，有啥好想的。”
陆成年想想也是，于是便跟了上去。
刚走到屋门口，里头传来了声音。
“爹，你说我会不会死？”这是一个男童的声音，稚嫩的声音听起来估计也就五岁上下。
“不会的，爹会陪着你的。你也会健健康康的长大”一道浑厚的男声回应道。
“真的嘛……”
这段对话听着像是一对父子间温情的对话。
“叨扰了”上官暮出声打破了属于这对父子的温情。
在陆成年看来，上官暮很是不知趣。
“你们是？”这男人处于本能，站了起身，谨慎问道。
看着三个陌生人走进自己家，别说是他，正常人都是这反应。
上官暮摊手，解释道:“我是法鉴院大司首上官暮，这两人是我的儿子儿媳妇。”
“什么……儿子……儿媳妇”听此，陆成年与杨仙儿皆羞得低下了头，反应很是同步。
“不对，儿子？你这老头怎么还占我便宜”陆成年叫道。
而上官暮只是回过头，朝陆成年眨了下眼睛。
“法鉴院？……司首”这男子懦懦小声道，听着有些结巴。
“爹，这是您的好朋友么，他们来找我玩的么？”
只见床上躺着一男孩，脸色苍白，丝毫没有血色。
“是啊，姐姐来陪你玩”杨仙儿轻声回答道。
说完，她便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男孩的头，与他讲起了故事。
上官暮道:“我看屋里不是个谈话的地，咱们出去聊吧。”
“可是星儿他……”看的出来男人放心不下他的儿子。
“你放心吧，有她在没事的”陆成年应道。
听此，男人叹了口气，便跟在上官暮，陆成年身后，来到院里。
男人道:“不知司首大人为何来我家？”
上官暮回道:“自然是有事找你谈”。
而陆成年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
一身平整的开衫布服，看着也不像家境贫困的人。
陆成年好奇他怎会住在如此破旧的茅草屋里？
“有事快说，我还要去照顾星儿”男人不客气的说道。
只见上官暮淡淡说道:“李承志对吧？文书局里一处文事，负责京城某些书籍的印刷管理。我没说错吧？”
“你……”李承志急得说不出话来。
“四日前，有人给了你一笔钱，让你将他们所说，记了下来。并且印刷成文，天未亮，将纸文分发到全城街巷，对吧？”上官暮不紧不慢的说道。
“都是猜测，你们有何证据证明？”。
“再说了，整个京都印刷书局便不下十家，你们又如何一口咬定就是我所做？”
陆成年细细观察了李承志刚刚的神态变化。
在他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眼神始终在乱瞟，不仅如此，他还用手刮了下鼻子，咽了口口水。
陆成年确定李承志定是心虚了。
听到李承志的辩解，上官暮大笑:“你倒是真不懂。你可知道那纸状书用的是何种纸材？”
陆成年回想道:“貌似是澄心堂纸？”
“正是，这种纸质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供宫中长期使用，而整个京都能用得起这种纸的便只有文书局，和杨柳书局两家了”
“杨柳书局……貌似有些耳熟”陆成年想起这不是杨有诗家里的书局么？
“没错，你说的对。可是你又怎么确定不是杨柳书局所为？”李承志反驳问道。
“我说人愣就不要做坏事。澄心堂纸这种纸一时任哪家书局都是凑不到如此巨大的量，于是只要调查下两家关于该种纸质的采买记录，便能知晓。而你们文书局就是你负责采买，印刷的。”上官暮晃了晃脑袋，并接着说道:“说吧，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等等……如此巨量的纸张，他一个人是怎么在一夜间放至街头小巷。”陆成年问出心中所疑。
“这确实是个问题，想必你应该也是一名武者，而且怀有功法吧？”上官暮思考道。
其实当李承志听到上官暮说出他是法鉴院司首的身份时，他已料到事情是瞒不过去了。
“你说得对，确实是我所为。也确实是我的功法助了力。”
这样想想，倒是不奇怪了。
“说吧，何人指使？”陆成年问道。
“我……其实也不知晓……
那日我并未看清那人样貌，不过从声音听来是位女子。”李承志回想道。
“女子？……”陆成年听到这，心里犯毛。
想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在女人身上吃的亏算不得少。
“努力回想下，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陆成年追问道。
因为他知道光这样，并不能完全证明他的清白。
李承志低着头，努力回想，但却未果。
“星儿从小便染上重疾难治，只能靠药物维持。而近来他的病越发严重，需要的钱也越来越多。
家里实在没钱了。而那个女人找到我，还答应给我一笔钱财，我想着给星儿治病用，于是便……”李承志开始有些懊悔，深深叹了口气。
见此，陆成年也不忍去责怪李承志。
与院里伤感的氛围完全不同，屋里还时不时传出来一阵笑声。
李承志笑了笑，道:“看来她俩玩的很愉快呢。”
陆成年道:“是啊”
只见李承志突然跪了下来，并央求道:“大人们，我可以作证。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陆成年问道。
“能不能别告诉星儿这件事，他还小，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爹……”说到这李承志眼神黯淡了下来。
陆成年自然是理解李承志的
“放心吧，我们不会告诉星儿的”。
“那就好，那就好……”听此，李承志满足的点了点头。
一番折腾后，李星儿总算是入了睡。
杨仙儿哄李星儿入睡倒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别动”陆成年说道。
随即他伸出右手，抹去杨仙儿额头上的汗。
而杨仙儿深情的望着陆成年，眼神里的爱好似要溢了出来。
陆成年道:“怎么？感动了？还是说被我的俊俏吸引了？”
杨仙儿抿了抿嘴唇，撅起小嘴，应道:“你可真是臭美。”
陆成年轻轻抚摸着杨仙儿的头，说道:“见你与李星儿相处甚是愉快，想必将来定是位好母亲。”
只见她用拳头轻轻锤了下陆成年的胸口:“胡说什么呢……”
见此，上官暮干咳了一声，并说道:“……咱们该回去了”。
“上官前辈，我看这李承志也是个可怜人，虽然他被买通，陷害于我，但也是有苦衷。只要他帮我做个证，能不能放过他？……”陆成年一想到李承志如果被带走，李星儿无人照顾，于心不忍。
“那不行，你当法理儿戏不成？做了即是做了，人总是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法外无情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上官暮眼神如炬，很是坚定。
“只是…………”
陆成年望着床上正在熟睡的李星儿，心软了下来。
见陆成年这般模样，杨仙儿轻声道:“放心不下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对于陆成年的想法，她清楚得很。
这便是一种默契。
听到杨仙儿这么说，陆成年自然很是感动。
随即两人便跟着上官暮，带着李承志出了屋。
可谁知刚到院里，便有意外发生。
一把银光飞刃凭空而现
陆成年下意识的将杨仙儿护在身后。
而下一秒飞刃已然扎在了李承志的腹脐之上。
杨仙儿自然被这突然的飞刃吓着了，脸色煞白。
“小心”上官暮迅速地拔剑，将三人护在身后。
随即，陆成年也拔出“寒光”。
气氛骤然紧张，周遭一点声响也没有，甚至都能听到在场几个人的喘息声。
上官暮与陆成年背靠背，持剑防御。
“小心点，看来是个使暗器的”上官暮提醒道。
此刻陆成年全身毛孔都放大，他提起百分注意，细细观察四周。
而杨仙儿在两人的掩护下，扶着李承志躲到了一块茅草垛后。
李承志受伤的地方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杨仙儿从身上猛地扯下一块衣料，双手捂住李承志的伤口。
而陆成年，上官暮二人还在警惕着潜在的杀手。
一阵风声吹过，院旁的树叶被风吹的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何人，还不速速现身。”上官暮大声说道。
自然，刺客是不会回答的。
接着而来的是三道暗器从东，西，南，三个方向飞来。
上官暮挥舞着他的利剑，只听利剑与暗器碰撞，发出声响。
两把暗器被上官暮挡了下来，而最后一把则是被陆成年的“寒光”挡了下来。
随即，院外草垛发出声响，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见此，上官暮又警惕了会，生怕杀手潜伏着。
过了会见没什么动静，他这才将剑收回剑鞘。
随即，陆成年道:“赶紧看看李承志的情况。”
于是两人连忙去查看茅草垛后的杨仙儿与李承志。
只见李承志脸色苍白，丝毫没有血色。
陆成年看了眼杨仙儿，杨仙儿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撑住，我们这就去请大夫来”陆成年心急如焚，语速十分快。
李承志只是拉了拉陆成年的手，并且微微摇了摇头
费力的张开嘴唇，道:“没……用的，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别这样……”
对于李承志，虽说是他被人收买，害得自己惹人非议，甚至自己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但从陆成年看到李承志和李星儿父子俩之间的温情，这不得让他想起了他与陆城武。
见陆成年眼眶发红，微微湿润。
杨仙儿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抚摸陆成年的后背。
突然，李承志一口鲜血吐出。
显然李承志快要不行了。
他顶着最后一口气，道“还请各位大人帮我一个忙。”
陆成年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我死后，还请你们不要告诉星儿，就与他说我去寻他娘亲去了……”
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最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陆成年回道:“请讲，我定尽我所能做到。”
“……希望你们……能替我照顾下星儿，只要……”
话未说完，只见李承志双眼一闭，手垂了下去，再无一丝呼吸。
随即陆成年回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陆成年一口饭吃，我定将星儿好生照料”
虽然之前牡丹亭遭刺那回，他亲眼目睹了月华女刺客的自刎之景，但那次他就花了好几天才缓了过来
这眼下又有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他还是接受不了。
陆成年叹息道:“生命真是如此的脆弱”
上官暮，陆成年，杨仙儿三人将院里一番收拾后。
便将李承志尸首下土埋葬。
而此时屋里熟睡的李星儿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当然等他懂事后便明白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了。
打扫过程中，上官暮发现地上的三枚暗器，分别是冷冰短刃，方形回旋镖，三齿钉。
见此，上官暮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见上官暮这般神情，陆成年好奇发问:“前辈可是发现了什么？”
上官暮回道:“这……貌似和我以前查过的一件案子有关”
听此，陆成年更是好奇，追问道:“方便细说？”
只见上官暮回道:“此事较为机密，很少人知道……况且十分危险……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上官暮话未说清，陆成年道:“请前辈放心”
见陆成年如此认真，上官暮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说来话长，但刚刚那个杀手，我以前遇到过，我想她应该属于一个叫做“月华”的暗杀组织。”
听到这，陆成年愣住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就连牙齿也在打颤。
“怎么又是月华……莫非此事背后又有什么……”
见陆成年如此大的反应，上官暮问道:“怎么？你也知晓月华？”
陆成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瞒前辈，我之前也被月华刺杀过………
对于陆成年的回答，上官暮和杨仙儿一时都愣住了。
而陆成年又回想起那次遭刺的情景。
而此时屋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陆成年三人便赶忙回到了屋里。
“爹，爹，你别走……”只见李星儿哭着喊道。
杨仙儿轻声细语，还一边轻轻抚摸着李星儿。
“你爹爹去寻娘亲了，姐姐先陪着你，乖……”
“姐姐，我刚刚梦见爹爹不要我了……我好怕”李星儿一双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带着泪花。
“没事的，姐姐哥哥们会陪着你的”杨仙儿轻声安慰道。
李星儿接着问道:“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杨仙儿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只要星儿乖，爹爹就会回来的”
可李星儿怎知他的噩梦成真了
他的爹爹再也回不来了。
而后，杨仙儿费了一番功夫，可算将闹觉的李星儿哄了下来。
“好了，该感伤的也感伤过…
现在好了，李承志死了，你的事怎么办？证人没了……”上官暮说道。
是啊，好不容易找到的证人就这么死了。
经上官暮这么一提醒，陆成年这才意识到线索又断了。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陆成年叹息道。
只是船到桥头会自然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