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不是那种高冷孤僻之人,也不是左右逢源之徒。中庸之道是我的原则,上为天,下为地,中为人,大中至正,中庸对于我而言即是正道。
所以,整天宅在寝室或沉迷图书馆,不进行其他社会活动非我所为;但若要我当什么会长、部长之类的职务忙于奔波也不是我所愿意的。
在班上担任一个职务我觉得比较符合我的为人之道。
于是我向班导生毛遂自荐,希望在军训结束之前担任班级的临时班委。
今天班导生就给了我一个任务——把今天下午大会需要发放下去的资料提前搬到教室去。
下午三点,我便召集尹泉爽、李存还有诺寒——可以想象我又是费了怎样的一番口舌才将诺寒说动来为我所用。
来到办公室,我们就找到了我们班的辅导员——玉生庭,不得不说,这个矮矮胖胖,凝实得像沉积岩一般的男青年,真配不上这个名字,只能让我在心里佩服佩服他父母的才华。
“你们好,你们是今年地质系的新生?”玉生庭将他那细不可见的目光移到我们身上。
“是的,陈学姐让我们来拿今天下午要发的资料抱过去。”我回答道。
“甚好,甚好!就是旁边的那三种,每种各要五十二份。搬到206去。”
我们搬到教室后就看到已经有学姐学长在教室里摆弄多媒体了。但新生当中我们应该是最先到的。
学姐看见我们抱着资料进来,就抬起头来问我们。
“你们是地质系2012级的?”
“是的,你是陈熙学姐吧。”我回答道。
“哦,对,我就是陈熙,谢谢你们来帮忙,你就是易封?”
“是的是的,这些放在桌子上?”
“好的。”
“这位学长是?”我把资料放下来,注意到旁边一言不发的学长。
“我叫赵庆。”他抬起头来示以微笑,然后就又埋下头去。
我扫了一眼教室桌子的数量,我便朝第一排的中间坐去——历来我都有坐最中间的习惯。
尹泉爽和李存也跟着我坐了第一排,诺寒却往后面走去。
“诺寒,你去哪?”
诺寒充耳不闻,继续走到第六排坐下——所有同学刚刚会坐满的位置。
“你回来和大家一起坐啊!”我善意的劝告换来的只是像大兴安岭上终年积雪般冰冷的眼神。
这时陈熙也开始劝说诺寒:“学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大家都是同学,不要那么孤僻嘛。”见诺寒没什么反应,陈熙也不识相,继续叨叨不停:“都是考上顺大的学子,大家都很优秀,是不是应该融入大家,然后共同进步呢?你是不是……”
“好。”诺寒嘴唇张开了一条细小的缝挤出了这个字,一下子把陈熙的话匣子封住了,走到第一排,眼神示意尹泉爽和李存出来,坐到了我的旁边。
“陈学姐,万万不必放在心上,诺寒是少数民族,所以不怎么喜欢说话……”
陈熙尴尬的苦笑了一下:“哦,就是那位俄罗斯族的同学吗?我说呢……”诺寒锐利的目光竟一下子倾注到陈熙身上了,吓得陈熙马上埋头工作起来。
我也觉得诺寒太……不近人情了些,虽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说话,也没必要对热情的学姐露出杀机吧。
我转过头去刚想说教一下,诺寒刚刚那锐利的目光一下就调转矛头到了我这边,我也只有——眼神示意他一下了。
陈熙忽然抬起头来问我们:“你们谁有粉笔字写得好的吗?”
“我。”我从小就被爷爷逼着练毛笔,主攻宋徽宗的瘦金体,之前还练习了黄庭坚、褚遂良、二薛等流派的书法做铺垫。
写完后,陈熙上下打量,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半晌,才想起来向我称赞:“天啊,易封,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从小开始练的?”
“是的,我爷爷喜欢瘦金体,从小便让我练。”
“我要是也能写得那么好就好了。说来惭愧,我生在孔子故乡,书写上却没怎么下功夫。”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教室,这时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注视了黑板上的字良久,然后目光便开始向教室里搜寻着什么。几秒之后定格在了我身上。
她梳了个马尾,看起来很活泼开朗。
“易封同学,真的是你?”
我下了一跳,因为我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生,等等,或许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请问你是谁?”我只好抛出这样的问题,即便可能有点眼熟但我确信我肯定不知道她的名字。
“咦?易封你不认识我吗?我和你是高中同学啊!”
“太过分了吧易封,这么漂亮的高中同学你都忘了,太不像话了!你好,同学,我是易封的室友,我叫尹泉爽。敢问尊姓大名。”
看看尹泉爽那样,不知道的以为眼皮抽筋了。我是那种人吗?我虽然在班上不是特别活跃,但还是记住了每位同学的好不好!
“你好!我叫叶轻居。我虽然高中时没有和易封一个班,但我考试的时候经常和易封一个教室,还借过两次铅笔,我还以为易封已经记住我了。”
“抱歉,我其实觉得你有些眼熟,但不知道你的名字。”
“每次考试旁边的桌子上不是有考号?你难道没有……留意过吗?”看她那窘迫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说:我的确没有留意过。这样去看人家的考号不好吧,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非礼勿视!等等,那她的意思是她留意过我的考号?
见我不说话,尹泉爽又附和叶轻居说道:“对呀,易封,你怎么就不去留意留意你周围那些美丽的世界呢?枉你还自诩才子。”
我似乎从来没有自诩过吧。
叶轻居可能觉得把我逼得不好回答,就开始转移话题:“易封,你的字还是那么好看,我一进来看见那字我就确定是你写的!”
“哦,随手写的,不值一提。”没想到你留意得那么深入,我的笔迹你都了如指掌,还不知道你考试的时候抄了我多少答案。
“还记得那回学校里开校庆,你们班的摊位那边你负责给要出售的明信片写一些诗句,我买了三十张,真是……”叶轻居看了看我周围听得津津有味的室友,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吞吞吐吐地说:“真是幸运又和你做同学,那下次聊。”说完逃跑似的离开了。
尹泉爽目送完叶轻居离开,然后迫不及待地对我说:“小迷妹啊?”
“我,我怎么知道。”看着尹泉爽似乎发现了金矿的双眼,我有点理解诺寒为什么讨厌和其他人对话了。
“你别说,叶轻居长得还挺不错,易封你不动心吗?”我知道你是挺动心的。
“第一次见,什么动心不不动心的?”
“什么第一次见,人家都说了找你借过铅笔,买过明信片,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何不顺势而为,偷渡阴平,直取蜀汉!”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火烧赤壁呢!”
尹泉爽马上作沉思状,然后义正言辞地回答道:“没想到易兄如此深谋远虑,已经想好用反间计、苦肉计、将计就计那么复杂的战略了,我甚是欣慰。”
“我懒得跟你说。”
这时李存都来凑热闹:“尹哥,人家易兄或许眼比天高,看不上人家叶轻居呢。”
“李存同学,我素来敬你沉毅清正,今何故亦陷我于不义?”
“易兄,何出此言?”
“好了!老师来了。”诺寒说话了!惊得我们话都不敢说了。
玉生庭左摇右晃地走进教室,走到中央,拍拍桌子示意大家肃静。然后眯着眼睛数了数教室里的人数,眉头一皱,向陈熙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哦,有一位同学今天请假。”
“好吧。大家好,这里是地质系2012级,没有同学走错吧。”停顿两秒,扫视全场,无人提出异议,便接着说:“好,看来各位状元的头脑还是清晰的。我叫玉生庭,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四年里就是你们地质一、二班的辅导员,江西南昌人。在这开始的时候我想向各位状元榜眼提几个问题,你们的父母、老师为你们考上大学——还是顺天大学而高兴吗?是的请举手。”
全部的人都举起了手。
“好,那我再问,为什么你们的父母师长希望你们考上大学,希望你们有出息呢?请举手回答。”
下面一片沉默,不像刚刚举手那么积极了。
“怎么了各位状元?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把你们难倒了吗?”
终于有一个第一排的男生举手回答了:“因为这样我们就更容易得到好的工作,有美好的生活。”
“谢谢,请坐,还有吗?”
另一个同学站起来说:“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为家族和学校争光。”
“请坐,还有吗?”又是一片沉默,“不用害羞,想到什么都可以说,大学里就是需要许多不同的想法。”
“因为需要我们来为他们养老。”这个同学的答案让许多同学忍俊不禁。
“请坐,还有呢?”
“因为这样我们能为祖国贡献更多力量。”
“因为这样我们能结识更多优秀的人。”
“因为……”
大家提出许多答案,玉生庭也不置可否,就是听着。大家提出了那么多答案,我本来不想再锦上添花了,可是突然想到我在《世说新语》上似乎也见过类似的问题,而且答案十分蹊跷——和玉生庭的名字似乎有些渊源。
已经没有同学再回答了,我举起手,玉生庭示意我起来回答。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
我说完,下面的同学窃窃私语,玉生庭的笑容又把他的眼睛隐藏了起来,说道:“我本以为没人会说这个答案。请这位同学介绍一下自己,相信其他同学也想知道。”
“我叫易封,来自江苏南京,平时也就喜欢看些书,碰巧想起来这句。老师的名字是不是出于这句?”
“被你猜中了,请坐吧。易封同学知道得很多嘛。其实这个问题就是想和同学们说,在成长的路上父母师长对你们寄予厚望,并且总是那么无私,就像是希望灵芝和香草生长在自家庭院里一样。大家许多人都成年,或者将近成年了吧,今后都是要步入社会的人了。立足于社会首先是要有良好的品德,有一颗感恩之心。今后你们也难免为人父母,或者处于社会工作的岗位上,请不要忘了父母师长的那份无私奉献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