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被逼急眼的兔子会做什么呢?它会跳起来咬人,却也难以掩盖一个事实,兔子始终是兔子,起码在众人眼中是这样的。
这用来形容当时的我也再恰当不过了,如果再把老师形容为一只狮子,那可能就很容易解释的通了。
狮子不会去在意兔子怎么样蹦跶,怎么样乱跳乱叫,它只需把兔子给纳入自己的狩猎范围之内,那就全是它的天下,它完全不需要讲什么公道,说什么道理,随意的挥挥手,就能把兔子摁在地上摩擦。
当然,事实肯定不会是那样的,但是局面可以是那样形容,人家老师就有那样的地位!
这就是我当时不进去的理由,争只怕是争不过的,讲道理,大家都可以占据到道德制高点,各执一词。但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是后世那个社会上的青年,所以我没办法讲的过,就算讲得通,他是老师,难道还要听我一个小屁孩子不成?!这成何体统!
所以我进去的可能也就只有一个,蹦跶两下就完了,结果就是我和哥哥一块儿被教训,可能不会打我,但打哥哥,以儆效尤,很有可能!
那样我除了留下一身伤痕和委屈,把脸丢尽,还能有什么,完全没有半点意义可言!
买那把削铅笔的小刀是一个临时起意的主意,尽管内心相对成熟,但入了这个环境在当时情景之下,还是有这种不成熟的想法的,当时是想进去好好理论完毕,实在说服不了,就用这鲜血的滋味,证明一下。
那是我把自己放在一个青年的身份去做的,所以是注定不成功的!
好在那一刻的清醒,我用真正属于孩子的做法,顺利的表达了我想真正去表达的东西。
我想老师们应该是目瞪口呆的吧,那些六年级小孩子们应该是震惊震撼,然后对着左邻右舍竖起拇指来表达对我做的这件事情的小崇拜的吧,我想谁都想不到我会这么做,老哥只怕看傻了吧。
不过在离开的那一刻,没有失败成功的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成就感,更没有自己犯贱的给自己划上一刀的痛感,有的,只是释然!
是的,兔子咬人根本就是没杀伤力,而且狮子兔子只是一个比喻,我们更不是食物链关系,我选择,咬自己一口看看。
再一度亲临这样的光景,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们,为人父母,为人老师,你们用棍棒来教育孩子,信任棍子底下出孝子这一套,我并不知道对不对,也没办法评价是好还是不好,这也不归我管。
但是作为一个孩子,挨打,是会痛的,是会委屈的,是有怨气的,这个你们知不知道?!
或许你们是知道的,什么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很多家长也边打着孩子边哭啊,出发点也是好的啊,孩子顽劣,目的就是让孩子知道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想孩子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可是我是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在打的时候,有没有摸着良心问问,痛还是不痛?
我见过有人在父母老师的打骂下抑郁的,甚至自残的,通俗的说这叫做自闭。
当然这些在我的人生当中,都也只算得上是个例,或许一个几千人的学校里,也可能就那么一两个,可能都没有,我也无法去证明就是因为打才出现这样的问题的,可能这中间有太多的因素,后世的那些新闻报道的什么的也不去谈。
但我认为无法否认的是,打这个东西,是和那些病症有关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诱因。
就我自己来谈,虽然我没有因为这个犯什么毛病,而且后世想起这些看来,心里也很平淡,并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因为到了那个年龄,父母不可能再动手打人,整个人是没什么感觉的。
但如果真正再让我身临其境的去体验一番,来谈谈当时的感觉的话,我是有怨气的,起码,这绝对不是一件让我值得高兴的体验!
我想告诉他们的正是这个,这顿打,很轻易,而且也无须承担什么后果,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是要冒风险的,是有承担苦果的可能的,而且不止是承担一个风险的可能,尽管这种风险从概率的角度讲,可能性真的很低。
如果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那或许,你的良心,真就不会痛!
那么爱怎么打,是你的事,你愿意承担这个风险随便,我只告诉你要意识到风险!
而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的态度就是,不行!我是不会承认挨了你们的打会接受什么教训的,我只会承认它让我学会了惧怕强硬,尽可能保住自己!
我看着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摇了摇头,暗道上课只怕是没法马上去了,得嘞,还是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现在这个年龄的血,可是很精贵呢!
可刚下到五楼,楼上的一位女老师就叫住了我。
“喂!你等一哈(下)!”只见那位女老师拿着卫生纸和创口贴,跑下来,立马抓着我的手,关心道:“我滴个天嘞!流这么多血,割这么大的口子!”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擦着我手上的血迹,轻声问道:“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
“哟!还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呐!”老师笑着夸奖道。
“李老师,这伢(孩子)么样(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楼上又下来一位女老师,身旁跟着哥哥。
“手划开好大个口子,我给他贴了创口贴!”李老师说道。
“哎!这伢(孩子)也真是的,好好地,给自己划嘞(这么)大口子做么事(什么)哩?”那老师看到我的伤口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李老师却没有多做耽搁,说道:“俞鹤,你来把你弟弟扶着,陪我去一趟医务室,余老师,还要麻烦你去跟他班主任打声招呼,说一下情况!”
“嘞(这)冇得么事(没事儿),你先去吧,伢(孩子)的伤口要紧!”
……
就这样,哥哥搀扶着我,我由李老师牵着,去了校外的医务室。
医务室。
“吴医生,快点快点,我这有个学生手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李老师一进门就对着医生喊道。
“哪里?我看看!”吴医生走过来抓起我的手一看:“哎呀嘞,手是么样(怎么样)搞的着!老胡,快去把我的绷带和罐子拿来,我早上刚做好的中药,绿色瓶子!还有止痛的消炎的药,小伢(孩子)用的,莫(别)拿错了!”
“哦,好,我马上就来!”一个中年男子回应道,转身就进了房间。
“来,先坐哈子(一下)!”
吴医生拉着我的手坐下,不一会儿一个铁盘子就端了过来,纱布,药膏,几盒消炎止痛片摆上。
“来!犟(忍)一哈(下),我把创可贴撕了!”吴医生抓着我的手,说着就动手撕下创口贴,一看伤口不禁道:“我滴个天,嘞(这么)大滴口子,得心(得亏)是手掌,嘞(这)要是手管子(手腕)可么办(怎么办)!你们是么样(怎么样)搞的,么(怎么)让伢(孩子)伤成勒(这)样!”
看着那距离手腕不到一公分的伤口,吴医生顿时责怪的看向了李老师。
“额!”李老师顿时就有些尴尬。
“是我自己拿铅笔刀划的,不关李老师的事!”我不由说道。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小男子汉!”吴医生一边上药,一边问道:“那你为么事(什么)要划自己一刀。”
“是这样的吴医生,当时我们办公室的余老师在批评他哥哥,可能也是挨了打,嘞伢(这孩子)可能就那个时候把自己划伤了!”李老师虽然说得比较隐晦,但也没有说假话。
听到这里,我也清楚了,他们应该也接受了我这种形式的反抗了。
也不管怎么说,李老师的这种人品,我心中已经很是高看了。
“哎你们也真是的,么样(怎么)能够打细伢(小孩子)着,细伢(小孩子)不听话总不能用打来解决问题撒,伢(孩子)打坏了么办(怎么办)着。我就特别看不惯别个屋里打细伢(小孩子),么样(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伢(孩子),有么事(什么事情)拿伢们(孩子们)出气算个么事(什么)呢!”
“额……嘞(这)的确是我们的不对,回去后我们一定好好反省!”
“是滴!还么样也不能够打伢(孩子)撒,你是不晓得有些伢(孩子)们,学校挨打跑屋里,屋里又打一顿,挨了打就学到跑出去打比自己小的出气,小的打不赢就去找更小的出气,我隔壁那伢(孩子)不就是撒。读初二,就把别个脚打骨折了,后来pí(赔)好几千块,他伢(孩子)打得现在不想读了都!”
“咳咳……”听到这话前半截我还觉得是那个味,后半截我顿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吴医生你这反面例子真的不要太偏门好不好!
李老师也是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吴医生。
“哦!哦!”吴医生仿佛才意识到对面是两个孩子,顿时谆谆教诲道:“你们可不能学那样哈,你冒(没)看隔壁那个,放假跑出去打工回来看着瘦十几斤,晒得黑得跟个鬼一样,跑回来还是觉得读书好!”
说着,也包扎好了,无疑是立马岔开话题道:“好了,三天过来换一次药,伤口不要见水,一两个星期就好了,止痛片和消炎药一天吃一粒!”
“那麻烦你了吴医生!几多钱?”
“冇得事冇得事(没事没事),小事情!要么事(什么)钱!”
“不不不,还是要给的……”李老师放下二十块钱,带着我们回到学校。
“俞鹤,送你弟弟回教室,你再回来上课吧!”校门口,李老师嘱咐了一声,便从侧楼梯上去了。
我俩走在路上,老哥很是低沉的道:“晨!以后再莫(不要)做苕(傻)事了,听到冒(没)?!”
“那哥!你以后真的不读书了?”我不由问道,其实我真心希望他能继续读下去。
“勒(这)个事情你不要管!”老哥有些不耐烦的道。
“那以后爸爸妈妈不再打你了,老师也不再打你了,你还会读下去吗?我晓得你不喜欢读,不过我们真的太小了,在外面真的会好艰难。”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你自己上去!晚上我跟你一路回去!”老哥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把我送到半路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