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步跨进房间里,随意地把手上的已经有点黏稠的血液抹在我麻布的裤子上。
气死老子了,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三批官兵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
我直接拎起桌上的水壶开始往嘴里灌。
咕噜咕噜地喝了差不多半壶后,我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要不是那臭娘们突然疯了一样把匕首刺进了那新郎官的胸口,我也不至于一个铜板都看不到,还惹得这一身腥!
“寨主!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女人!她!她…”突然外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四踉踉跄跄地推门进去,又被门槛绊倒,摔了个脸着地。
“她…她…她活了…她回来找我们索命了…”
我看着一脸惨白,语无伦次的小四,不耐烦地吼道:“你个崽种!嘀哩噜!嘀哩噜地说个什么鬼东西呢!给老子把你那个舌头捋直咯!不然我就把它割下来给那大黄吃了!”
“老大!”小四跪到了我的脚边,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裤子:“刚刚兄弟们正在一起饮酒作乐,谁晓得所有的油灯都突然熄灭了,房子里是一片漆黑啊!突然从窗前飘过一个黑影,大家伙都吓坏了!然后…等再把灯点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那‘癞皮陈’死了,脖子上还缠着金丝线,‘癞皮陈’是最后玩那个女人的人。没有错,今天是那女人的头七,她一定是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此话当真?”我一把狠狠地扯住了他的衣领。
“那是当然了,‘癞皮陈’的尸体还在那里,老大,你不信可以过去看看!不不!老大!我们还是赶紧跑吧!那女人生前就是一个疯子,现在成了鬼,一定是个疯鬼!我们还是逃吧!”
“放屁!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我站起身来,扯着他就往外走。
等到我们推开饭堂的门的时候,我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选择逃跑,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看见饭堂里全是血迹,我的兄弟们,我的亲人们,都一个个的被一根染着血迹的金丝线,缠住了脖子,被如同我们过年时做的腌肉一样挂了起来。
他们所有人都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我从刀鞘里拔出刀,用尽生平最后的力气喊道:“吾乃火石寨你虎爷爷!大胆妖孽竟敢伤我兄弟!快点出来受死!”
一阵寒风吹过,门被噗嗤关上了,餐桌上唯一的一盏油灯熄灭了。
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
小四抱着头蹲下,开始声嘶力竭地尖叫。
……
“你们进了我火石寨,就是我文虎的兄弟了!大家都是可怜人,你们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不会再让任何人瞧不起!不然我们兄弟们就一起锤爆他的狗头!再把他剁了下酒!”
……
“哦?”杜暮泽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眼底带笑地看着秋子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可以。”
秋子说完,没有一丝迟疑,拎起裙摆扭头就走了。
看着秋子的背影,杜暮泽和花启星不禁同时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真可爱啊!”
“真帅啊!”
说完,他们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击了一下掌。
“诶!不对!既然嫁衣已经被买走了,我们怎么办啊!”花启星突然回过神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随遇而安咯!看开一点吧!”杜暮泽摊了一下手。
“可是我们明明说好要把嫁衣收了,为民除害的!”
“那就等着它自己来找你吧。”杜暮泽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哈?”
忽视了花启星那张可以准确的用一脸问号来概括的俊脸,杜暮泽意味深长地往秋子离开的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看着杜暮泽的背影,留在原地的花启星不禁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真帅啊!”
“诶!不对啊!杜暮泽老兄!你等等我啊!你说清楚什么叫它自己会来找我啊!”花启星跺了跺脚,巴巴地跟了上去。
秋子靠在一边的墙上。拍卖会已经结束了,大厅里的人纷纷从里面往外涌。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看到梅元礼和顾段一边笑着说着话一边走了出来。
她笑着走到他们身边,梅元礼满脸自豪地跟顾段介绍到:“老顾啊!这是我女儿。秋子,快跟顾叔叔打招呼。”
秋子立刻婉婉有仪地说道:“顾叔叔,您好!”
“好好好!老梅啊!我终于明白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肯把你女儿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了,原来是因为你女儿是个天仙啊!这要换我我也不肯啊,这万一被哪个浑小子给骗走了,这不得哭死吗?”说完,顾段还很豪爽地笑着拍了拍梅元礼的肩膀:“特别是那对眼睛和那头长发啊!真是像及霓儿啊!”
闻言,梅元礼原本愉悦的勾起的嘴角立刻搭了下来,他看着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女儿,不满地瞥了自家老友一眼。
作为和他从小打闹着长大的死党,老友一个眼神,顾段就读出了深深的警告的信号。
还真是,无情呢!
顾段自嘲地笑了笑,就说了一句话就要翻脸。
不过他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毕竟,那可是全世界最好的云霓儿呢,不要说梅元礼这个鳏夫,今天如果是他顾段听到别人议论她的话,他也肯定是要翻脸的。
这么想想,梅元礼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只能是搞得不欢而散了。
坐在车上,看着路边一个个闪过的昏黄的路灯,秋子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了一层水雾,但她又很快不动声色地强压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今天失态了,在父亲的好友面前。
这很不对。
她果然还是这么没用,还是给父亲丢脸了。
她只是,只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听任何人提起妈妈了。
所有人都在迁就她。
包括小泽,他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提起妈妈会让姐姐伤心这一点,他甚至都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他没有。
可是他不应该这么懂事的,他本来不用这么懂事的。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
这是她的错,她欠小泽的几辈子都还不清。
因为,不管怎么样,她永远都不可能还他一个母亲…
车子在这条高速公路上不知道开了多久,却一直没有下去。
包括窗外的景象好像也与来时路上的不同了,还有他们开了这么久,竟然连一辆车都没有看到。
不太对劲。
突然,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路边的路灯闪了一下,全部熄灭了,周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车前的一小块公路还被远光灯照亮着。
就连车里原本播放着的轻音乐也变成了嘶嘶的电子声音。
可是司机好像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一般,只顾往前开。
“不要再往前开了!”秋子赶紧制止道。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前座的司机都像是聋了一般,一声不吭。
就连父亲也好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她甚至去拉去拍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感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广播里还渐渐传出了几声女子窃窃的笑声,和无数不同的人痛苦的呻吟。
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突然闪出了一个黑影,司机连忙踩下刹车,却还是撞到了它。
梅元礼连忙护住了秋子,自己却磕到了脑袋。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笑着看着秋子关切地问道:“甜甜,你没事吧!”
“没事,爸,您呢?没事吧!”秋子摇摇头。
“我也没事。”
秋子松了一口气,父亲终于可以听到她说话了。
可是她还没有高兴太久就听到梅元礼对司机吩咐道:“小张,你下去看看怎么了”
“是!梅先生!”
“不要下去!就待在车里面。”
她再一次被忽视了,可是这一次她甚至被抱在梅元礼怀里动都动不了一下了。
她觉得她现在就好像是一个还没有获得身体控制权的游戏人物,在看一个游戏前的过场CG。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司机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他在车前找了找,冲着他们摇了摇头,像是在示意他们没有发现。可是突然从远处的黑暗里伸出了无数的金线,它们把他缠了起来,他疯狂地挣扎着,却还是被拖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而那些金线还在对在他们铺天盖地地袭来,从车子里所有的缝隙里往里钻。
像是讽刺一般,广播里传出了喜气洋洋的婚曲。
父亲死死的护着她,一边用手里的小刀割着那些已经钻进来的金线,可是那些丝线却仿佛铁做得一边,根本无法斩断。
突然她看到父亲脸色一白,她感觉到她的脸上,身上都被溅上了一些温暖的液体。
再往下看,那些金丝线已经深深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父亲最后摸了摸她的脸,慈祥地笑了笑。
就被那无尽的漫天的金丝分食了。
“不要!不要!”她拼了命地想要呐喊,可是从她口中传出的尽是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她不受控制地向车窗边看去。
就看到,她正穿着那如火的嫁衣,娇俏地笑。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从床上坐起。
这是房间,是梦…
她喘着气,怎么可能,刚刚那个是梦吗?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再说了她已经有7年没有做过别的梦了。
她连忙起身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就看到西装革履的梅元礼刚刚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对着她慈祥地笑了笑一如梦中:“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也不多睡一会。”
“没事…没事…”秋子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了,她连忙回了房间,锁上了门,瘫坐在地上,眼睛里尽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一阵风吹了进来,轻抚着她的脸颊,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对!她分明记得昨天晚上她睡前已经锁上了窗户,为什么现在会开着。
她警惕地站了起来,手中幻出光刃,一步步朝窗边走去。
她看到窗边的书桌上多了一张暗紫色的明信片。
她拿起了它,眼睛里尽是恐惧。
它的上面,用沾满血污的金丝线歪七扭八地绣上四个大字:
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