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澄睁开眼睛,望见熟悉的帐顶,就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将军府里了。
她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昏暗,只剩下几根蜡烛在燃烧着,时不时会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微微侧头,看见沈昭落正趴在她的床边守着她。
少年枕着手臂入睡,如玉般的侧脸被摇曳烛光照亮,泛着温润的光泽,面容轮廓无可挑剔,棱角分明,沉睡时比平素少了些许冷冽。
她想起刚刚进入的那个不知真假的梦境,他就如她一般,静静躺在床上。
唯一不同的是,她苏醒了,而他在梦境里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苏若澄开始在脑中思考,若那梦境真的是在预示未来之事,那她与表哥都会遇险,她会被顾念绮投毒,而他则是在边关误中巴图将军的诡计,中毒后昏迷不醒。
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她决定对这个梦境持半相信半怀疑的态度。
那要不要告诉表哥呢?
好像有必要,又好像无甚必要。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昭落悠悠转醒,发现苏若澄已经醒了,他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方才落地。
他浅笑问:“怎么不叫醒我?饿么?要叫明月为你准备吃的么?”
苏若澄想摆手说不用,却忘记了自己肩膀受了伤,那右手是动不得的。
这不,刚微微抬起就疼得她眼泪汪汪的。
沈昭落微叹了口气,坐在床沿边,摸了摸她的发顶:“不吃是不行的,我让明月给你煮碗红豆糯米粥可好,补血养胃,多少吃一点。”
苏若澄只好点点头,而后目送着沈昭落走出去吩咐明月。
沈昭落还顺便吩咐一旁的清荷去煎药,让苏若澄喝完再睡。
他回来后,把屋内未燃的蜡烛都点亮了,昏暗的房间变得亮堂堂的,火光驱散了屋内的丝丝寒意,暖融融的。
苏若澄被沈昭落慢慢扶起,让她半坐半躺,还给她腰后垫了个靠枕,做完这些后,又回桌边倒了杯温茶给她。
沈昭落举着茶杯,递到苏若澄嘴边:“阿澄来喝些水吧。”
苏若澄弯了弯眼眸:“好,谢谢表哥。”
虽她表面只微微一笑,然她的内心实则在为沈昭落的温柔而疯狂心动。
表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温柔体贴一绝,谁能嫁与他定是绝绝好命的人!!!
她再想到,梦境里的事情,喔!那般好命的人就是她啊!
想到这她笑得更欢喜了,连喝茶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
待喝完茶后,苏若澄决定还是跟他说她刚刚看见的那些事情:
“表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同你说。”
“嗯?什么事?”
苏若澄就将她方才看见的听见的都讲了出来,事无巨细,仔细清晰。
喔,除了她与他成了婚,她唤他夫君这件事。
因为不知为何她说不出口,觉得莫名……奇怪???
而且万一不是真的,都是她臆想的,那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那件事还是不要说了,等他真与她成婚后再说罢。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会不会是神明庇佑,不忍表哥你受到伤害啊?唔,总之,我们都倍加小心便是。”
沈昭落听完苏若澄说的梦境,也同苏若澄一般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一是,这梦的确蹊跷,二是,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让苏若澄预见未来之事,三是,他相信梦境有时的确候暗示着现实。
苏若澄以为自己都讲完了,但其实她下意识还隐瞒了她会被顾念绮投毒这件事。
她只顾着担心沈昭落的安危了,完全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那在梦中被提及的顾念绮,此刻在边城的一个小县中,昔日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一朝变故,相府没落,惨遭流放,从此变成了卑贱低下的罪臣之女,个中滋味复杂难忍,每每想起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恨吗?自然是恨的。可她又能恨谁呢?
如今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已是奢求,她还能奢望有人将她带出这暗无边际的黑暗吗?
她在漏风的茅草屋中,盯着自己的十指,芊芊柔指早已粗糙不堪,再也寻不回旧日模样,她的神情绝望又淡漠,仿佛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绝望滋生。
顾念绮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心里想着那个她求不得的人。
沈昭落啊沈昭落,不知你如今可曾记得让你极度厌烦的我呢?
……
被人惦记着的沈昭落拍拍苏若澄的手背,带有安抚的意味:
“嗯,我知道了,你也要倍加小心。”
“知道啦。”苏若澄侧头朝他粲然一笑,动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又不小心扯着伤口。
明月端着刚煮好的红豆糯米粥回来了,她先是敲了敲门:“殿下,奴婢已经将粥端来了。”
沈昭落沉声回道:“嗯,进来吧。”
明月垂头走了进来,手中托盘上的红豆糯米粥正散发着丝丝热气,蒸腾的白雾转瞬即逝。
她放下托盘,福礼道:“殿下,这粥因是新鲜做出来的,现下温度灼人,暂且让它凉会再让小姐吃吧。奴婢先行告退,有事再唤奴婢。”
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苏若澄看见明月出门之前,朝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暗示些什么???……
苏若澄实在没懂明月的深意,也就放弃继续想了。
她小力扯了扯沈昭落的衣袖:“表哥,你晚上可有吃东西?”
沈昭落点头:“嗯,吃了点,现在不饿。”
苏若澄有点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毕竟,他总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说了好些个谎。
她语气迟疑问:“真的?”
他语气肯定答:“真的。”
苏若澄没瞧见他做说谎时的惯现行为——摸玉佩,嗯,这次应该是真的!
她点了点头,满意道:“那就好。”
沈昭落那竭力忍住不去摸玉佩的手这才放松下来,他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想着那粥也冷得差不多,应该可以吃了。
他用手指稍稍碰了下碗壁,感知到现在温度虽还是有点热,但适合苏若澄吃,因她喜欢吃偏热的食物。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习惯性的放在心上,一开始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与爱护,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就从事事上心到铭记于心,了解到她的所有在他心里是如此的清晰又深刻。
他对她的感觉,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可他清楚地知道,若他是无边黑夜,那她便是璀璨繁星,一点点将那黑夜装饰着修饰着亦陪伴着。
他非常认真的,想与她携手度过一生。
除了是她,他实在想象不到能会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