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雨终于放笔,手指抓握,抬头,闭眼,缓解僵硬的肢体和眼部的酸涩。
窗外蓝黑色的天幕上还残留着几颗星,邢雨起身,微微踉跄的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破晓的阳光慢慢染亮天际。
邢雨思绪有些飘散,仿佛又回到那些久远的回忆,每晚的惶惶不安,压抑,苦痛……
而将她从阴暗情绪中抽离,见证她度过了无数个黎明前最深的黑夜的,就是窗外那一道破晓天际的光。
“又是一天啊!”邢雨微微叹息。
冷风吹散她的发,挟裹着黑夜残留的渗骨凉意,从头发丝蔓延到心底。
也只有这时候的寒凉是邢雨所能接受,甚至微带祈盼的。
寒冷让她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又度过了一个黑夜。
收拾好桌上写完的作业和几张奥数卷子,邢雨出了卧室门去洗漱。
去洗漱间要经过客厅,邢雨刚走进客厅,瞳孔猛的微缩,脚步骤停:“……爸,起这么早。”
客厅因为背阴,窗外的光只有零散飘进,昏暗的室内全是尼古丁的刺鼻味道。
邢雨胃部翻涌,有点想吐。
可看着坐在沙发上像一座山的身影,明明灭灭亮起的烟头,还有那双眼……
邢雨垂眸,暗自强忍着干呕的冲动。
“又是去图书馆吗?”杨父没有回应邢雨的话,又抽一口烟,自顾问道,那双眼紧盯着邢雨,透着不知名的情绪。
“是,老师布置的作业,需要去图书馆查资料。”邢雨垂着眸没有探究。
一声“咣”响,邢雨手指一颤,猛然抬眼看去,目光如炬。
“嗯?爸?雨儿?你们干嘛呢,吓死我了!”
杨崇睡眼朦胧的揉着眼,刚出卧室门,就被客厅的一站一坐的两人吓了一跳。
也不等两人回话,就拖沓着拖鞋摇晃着走向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马桶放水的声音。
邢雨看向杨父,眼神淡薄:“那我先洗漱了,爸您再休息会儿吧。”
杨父抽着烟,看着邢雨的背影,在明明暗暗的烟火中不知其想。
——
“碰~”
房门被关上。
楼道里的邢雨垮下肩来,垂着头,伫立半晌,才向外走去。
坐上去北堰的公交车,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蜡烛》,在邢雨听来,与以往的色调又有所不同,今天……更多的是温暖与抚慰。
邢雨听着歌,发着呆,等公交车到了北堰站,情绪才缓和过来,恢复惯常模样。
邢雨自嘲,什么是惯常模样呢?
初二日夜的惶恐不安。
初三的疯魔,渐渐固化了的面无表情的面孔。
然后呢?
好不容易考上了南一高中,以为可以就此解脱。
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丢掉了面部表情。
然后那个暑假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让自己正常起来,也只是看起来表面正常罢了。
所谓的惯常模样?
不过是邢雨舌抵上颚,嘴角两边的肌肉微微提起,眼下的肌肉微微收紧,好像天生笑面的另一种固化面孔。
不过是相比面无表情,被常人更能接受的一副面孔罢了。
所以……哪怕她眼里全是荒芜漠然,人们看到的她依旧是可爱甜美,好像天生爱笑的模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