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和往常一样，你早早地便起了床，我静静地跟在你身旁，不再闹腾，因为总归你也是看不见的。
今日来了一个客人，我早就知道他会过来，但比我预想的要慢一些。
我猜想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但心里总是记挂你的。
从他见到你心疼不已的神情，我知道，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涣之，你瘦了。”
这句话从姜华俊嘴里说出来竟有一丝心酸。
“小叔别来无恙，近来身体可安好？”
我知你乃重情之人，此话说出来绝不是随意寒暄而已。
姜华俊：“挺好的，上次匆匆一别，也不知你过得如何，便想着来看看你。只是你……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平时都吃些什么？怎么短短时日憔悴至此。”
二掌门，您好好说说他，他吃的那点东西也就能保证续命，长此以往怎么了得。
姜涣之：“小叔安心，我并无大碍。”
姜华俊：“涣之，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姜涣之：“我不恨您，您有自己的考量，作为熍峰顶弟子来说，更该是尊敬您的。”
姜华俊：“别的身份呢？”
姜涣之：“不论哪个身份，我都不会恨您。但是从私心上来说，我却不能不怪您，我没有权利要求您为了我们赌上整个熍峰顶，我只是遗憾那一刻没有陪在她身边。”
“也正因如此，我相信她会回来，不论多久，我会等。”
我回来了，明明靠得那么近，可我们之间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
姜华俊：“夏姑娘已经灰飞烟灭，大家亲眼目睹，再也回不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涣之，放下吧。”
姜涣之：“小叔路途辛苦，我去准备些吃的。”
这顿饭你们叔侄二人倒是十分融洽，期间姜华俊叮嘱你了你许多。
从生活起居到思想沉淀，你虽应答着，但想来或许也不会照做。
姜华俊：“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照顾好自己，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姜涣之：“您要去哪儿？”
姜华俊：“到处去看看，以前哪我总想着走遍各个角落，可是你看这些年我竟窝在熍峰顶了。如今我也卸下了担子，终于可以去游历山川河流，看看这大好河山。来的路上我想了许多，本来有许多想要说的，但是见到你，只想说一句，望你平安、喜……我走了。”
“小叔保重。”
送走了姜华俊，你又开始折腾起了孔明灯，“等妻归”三个字，我却不忍再看。
日复一日，算算日子，我这个样子在你身边也有两月了吧。
似乎和刚醒来的时候也有所变化，如果说那时感觉只是一缕烟，现在便像好几缕烟汇在一起。
虽然也是轻飘飘的，虽然你也一样感受不到。
昨日看着洞内已没有纸墨，现在你是要下山了吧，还拿起了箱子里的垲钰弯刀。
说来也怪，你似乎很久没有练功了。
街上还是一样的热闹，不过好吵。这里有家卖纸墨的，别走啊，这都没看见？你这眼神啊！
当铺？径直走进了当铺，看看清楚啊，那是当铺啊。
“店主，看看这把刀。”
“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
“这把刀吧也就上面镶的三颗宝石稍微值钱，我给你这个数，怎么样？”
“可以。”
疯了吗！那是你的佩刀啊，难以得见的宝刀，你怎么把它给卖了。
还有这价钱也太随意了，你别被他忽悠了，一颗宝石都不止这个价，不是啊，不要卖！
居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我的老天，刀啊，不要走啊，你不要你的刀了吗？
“赤玄，生于余杭，家毁城破；昆山成名，闻风丧胆；终是丧生右北平，香消玉殒。若走正道那绝对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可惜自甘堕落，可悲、可叹啊！”
“嗐，怎么还伤春悲秋起来了，一个大魔头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你们说，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时间，现在又出来什么魔族，真是天无宁日啊。原说赤玄妖女死了就天下太平，结果啊，反倒更乱了。”
“你愁这个做什么，与咱们老百姓又没关系，还不是魔族与那些修道世家的恩怨。”
“你们说，那赤玄死了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多事儿，真是个不祥之人，谁沾上她谁倒霉。”
“那又如何，还不是死的透透的，尸骨无存，活该！”
“是啊，这种魔头根本就不配为人，坏事做多了，自有天收！”
有时候男人长舌起来真是不输女子，此事都过了三个月了，还骂的起劲。
如今早已看淡，死都经历过了，这算得了什么。
不过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魔族，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能怪我头上。
“你……你……你，做什么，放开我！”
“战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情况，怎么转头你们就打起来了。
也好，教训教训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意思意思就好了。
“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啊，太潇洒了，来来来，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看见了吧，我夫君不用灵力都可以打得你们满地找牙。这招式、这气势，就算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比你们厉害啊，刚刚是谁骂我来着。
“战十三！你是不是太猖狂了！早听说你的事迹，让我来会会你。”
你谁啊，哪个小门小户的，也敢跑来叫嚣。
是身后跟着这么多人让你有了底气？就你们，也够格？
涣之……怎么可能，是他们先动手的，不用顾忌，用你的真实功力啊。
怎么会……
涣之！喂，你们住手，你们这么多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究竟怎么了啊，涣之，你怎么了，不可能……
别打了，不要再打了，你们还是人吗，快住手啊……求你们了，不要再打了，你们怎么骂我都可以，不要打他。
涣之快走，我不要你教训他们了，快走，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救命啊，谁来帮帮他，来人啊，这是我心爱之人，帮帮他吧。
“之前听说这姜涣之断了仙根，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堪一击。你不是挺厉害啊，一个人单挑十三家家主，现在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断仙根！
什么时候的事，发生了什么，涣之，这是真的吗。
修道之人断仙根可是大事，对天神是为大不敬，不仅此生不能再修道，更是会影响后世修行啊。
“给我打！”
你们，小人行径，以前在涣之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却如此狠毒。
不要再打了，他与你们根本就没有仇怨，你们如此动手，难道不怕遭天谴吗，住手啊！
涣之……你脸上的血……你们给我停手，我不断嘶喊，却毫无用处。
我甚至飘到涣之面前，但他们的拳头却穿过我打在涣之的血肉上。
小人，恶毒，你们、你们……住、手！
涣之！
“啊！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火花，竟给我烫了个口子。”
“少爷，您没事儿吧，刚刚好像是有个丁点大的火花在这周围忽闪忽闪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可能天干物燥吧。您的手，要不要我去给您请个大夫？”
“什么玩意儿，算了，也没有什么大事，真晦气！”
刚刚那一刻，居然有了点力量。
嗯？我，好像化形了，不再是几缕轻烟，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魂吧。
“表哥，姜涣之好歹是熍峰顶弟子，还是不要闹得太过了。真要闹出什么事，恐怕伯父那里也不好交待。”
这个人，想起来了，不就是上次跟在黄焱旁边那个爱穿黄杉的男子吗，屠魔大会似乎还为我说了句话。
“用得着你提醒我吗，你跟你那唯唯诺诺的父亲一样，胆小怕事，难怪一直以来就只能呆在那个小地方没什么出息。”
黄杉男子：“咱们这次有任务在身，要与各大世家商讨对付魔族的对策，还是不要耽搁了吧。”
男子：“今天天色不早了，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再启程吧。”
黄杉男子：“您先回去，我处理点儿事情就回去。”
谢谢你，虽然至今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涣之，他们也太下狠手了，你……以后不要再出手了，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姜涣之：“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你感觉到了对吗？
姜涣之：“我真是疯了，竟对着空气痴心妄想，怎么会是你。”
不是，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真的是我，我一直都在啊。
黄衫男子：“姜阁主，你还好吗，可以请你喝杯茶吗？”
姜涣之：“多谢，我没事，前方就有一处茶楼，就去那里吧。”
“两位公子喝点什么？”
黄杉男子：“大红袍，姜阁主，你呢？”
“碧螺春”
“好咧，两位公子稍等。”
黄杉男子：“其实我们家曾受华九前辈恩惠，我一直想寻机会报答，奈何我人微言轻，实不能帮着些姜阁主什么。”
姜涣之：“哪里，刚才还要多谢你，唤我名字就好。”
黄杉男子：“以前卫公子说过一句话，若报恩尽拣容易报法，乃枉然，令我羞愧。但是我不得不考虑家族的利益，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哪怕跟在其他公子身后也只不过是为了保全家族。”
黄衫男子端起茶噙了一小口，继续说道：“我们这样的小门户要想在众多世家中夺得一席之地实在不易。所以纵使我不赞同他们一些做法，但我也只能选择与他们站在一起，这乃时势所迫。”
姜涣之：“我明白。”
黄杉男子：“其实好多小门派都是如此，有时候只能随大流，一旦发出不同的声音，一来别人并不会听取，二来反而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所以我们不是不想，是不能。有些事并非我们本意，我们也有着自己的无奈。”
这么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黄杉男子：“屠魔大会，夏姑娘的事情，我也感到惋惜，这件事其实当时在场的人都有责任。为了大多数人性命而牺牲了她，委实心虚。风公子此举我能够理解，但是也正如我刚刚所说的那样，我们也有无奈，姜阁主，哦不，涣之兄，你能理解的对吗。”
风公子，哪个风公子？难道是灵坤？他怎么了？
姜涣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坦言，此事我帮不了你。”
黄杉男子：“您恐怕误会了，也不是要您做什么，就是您作为他的师兄，您说的话他总能听几句的。”
你们在打哑谜吗？我怎么不太懂。
姜涣之：“谢谢你刚刚相救，但是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也不想。从你刚才所说我就明白你的来意，灵坤他如今成了魔族首领与各大世家对抗，此举乃他自己所选择。”
“我知他是一个心善温柔之人，但正因如此，当他决定做了魔族首领，定是不可能改变的，谁劝也没用。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与无奈，但却并不是没有怨恨，不伤害是我最大的限度，此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捋捋，灵坤兄成了魔族首领，与这些世家相抗，弄得这些世家抱团商量对策。
黄杉男一来确实应该也是想报恩。二来若说动了涣之劝说灵坤兄回头是岸，那他就立下了大功一件，高手过招。
不愧是涣之，早就看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