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位朋友再见面时，李利朋说：“我见过我们局长了。他对案件的进展情况极其不满。调查衣物饰品的女警官们也是一无所获。局长想要登广告试试。他要我们晚上九点再过去。”
两人在指定的时间又汇聚在局长办公室。
“请坐。”局长说，“这个案件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我们一致认为，查出女尸的身份是第一要务。遗憾的是至今仍无结果。你们虽然发现了许多重要事实，但对死者身份的确定毫无益处。我想登个广告，不知你们是怎么看的？”
“打算登什么样的广告？”“麻花警官”唐少华问。
“将所有细节都登上去。外衣，内衣，也可以一项项地分开来登，戒指、梳子，还有尸体等，每项悬赏一百元。”
过了一会儿，“麻花警官”唐少华叹了一口气说：“在上海公安局，除非万不得已才走这一步。我们对广告都有一种偏见。有人看了广告之后反而变得警觉起来，不敢随便发言。不过，这次刊登广告可能会有效果。”
“我想，”李利朋说，“虽然有人想极力掩饰这桩谋杀案，但另一方面，会有人看了广告前来提供信息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局长说，“就拿佣人来说吧。像她那样穿着的妇人家里会有几个佣人的。他们其中一人看到广告后，一定会想到容貌等方面的。要是她在意赏金的话，就会提供线索。广告在店员那里，也会有同样的效应。我们姑且一试。”
局长将广告的拟稿任务交代下去了：“彩票方面有报告上来。张启迪所说不假。他在当天就在彩票销售处购买了彩票，摇奖是在下星期四进行。他是个诚实的人，与那封信并无关系。明天，诸位有何打算？”
“先去晋州火车站，看站长有无新的消息。我看应该有的。接着再去追踪由秦皇岛送出的桶子。”
“好。我也无法预测事情的发展，不过，我希望能有另外的线索出现。我想让两人将你带来的照片到各大影楼去问问，看能否找出死者生前的照片。要不这一工作还是由你来做吧。”局长看着“麻花警官”唐少华，“只有你亲眼看过死尸，其他人去查易生混乱。”
“真累！”出了局长室，李利朋说，“去仙里音乐厅坐坐吧！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去那儿歇会吧！”
“好啊！”“麻花警官”唐少华说，“就去一个小时，好吗？”
第二天早上，李利朋来旅馆邀上“麻花警官”唐少华，叫了出租车来到了火车站。
“欢迎！天遂人意，真的有了新消息了。”站长拿出几份资料来，“这是上海火车站开出的一号桶子的收据。上个月的三十日晚上，从本站出发的七点四十七分的火车到站后，桶子立刻被装上货车去了。”站长又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第二只桶子由经过秦皇岛的华盛海运公司发出的收据。桶子是这个月的一号由本站也就是晋州火车站的货物列车运出的，三日被转装到了船上。我与光明路货运站的站长联系过了，他已经找到帮忙卸下第二个桶子的工人。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问问他们。”
“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李利朋说，“有你的协助，我们才得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在货运站，两人自我介绍之后，站长立刻领着他们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横过货车往来频繁的地方，来到一个货物装卸处。站长叫来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嘱咐他们仔细回答警官的问题，就先行离开了。
“两位先生！”李利朋说，“要是能从你们这儿得到重要线索，那真是太感谢了！如果你们能提供情况的话，我们会有酬谢的。”
两位工人像是有些紧张，不过表示，只要他们知道的，就不会隐瞒。
“你们记不记得这个月的一号，即上星期四，曾卸过用马车运过来的一个桶子，标注的是经秦皇岛寄往上海张晓斌。”
“哦，记得的。”两人异口同声。
“这样的桶子你们卸过的有几百个吧，为什么对那个桶子还有印象？”
“那个桶子，先生，你要是自己搬过就会知道了。它是那样沉，样子又那样奇特！”
“桶子是几点运来的？”
“傍晚六点多！多不过五到十分钟。”
“知道是谁将桶子运过来的吗？”
两人一齐耸耸肩，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也许是那个家伙。”有个工人说，“只要见着就能认出他来。但不知他是谁，住在哪。”
“长相还记得吗？”
“个子又矮又瘦，看来有些病态。脸上收拾得很干净。”
“下次见着了，要到他的姓名和住址，然后通知我。这是我的地址。你要是通知了我，就能得着五十块钱的酬谢。”
李利朋给了两人二十元酬劳，然后离开了。
“看来得为马车夫登则广告了！”“麻花警官”唐少华说。
李利朋说：“还是先行报告吧！也要听听局长的意见，好取得他的支持，登在今天的晚报上。”
吃过晚饭，两人去附近的电话局打电话回公安局。
“李利朋警官吗？”接线员说，“局长要你们马上回来，好像有什么新消息了。”
赶回公安局，高明伟局长已等在那儿了：“嗨！衣服的事广告有回音了！十一点左右，坐落于解放纪念碑附近一家叫万家乐的商店打来电话，说那套衣服是她那里卖出去的。我立刻派了女警冯璐小姐去了一趟。据查那套衣服是两个月前由一位住在铜马大道与翰林街交叉处的林舒雅夫人购买的。我希望你们赶快调查。”
“好的。”李利朋说，“我们调查了那只桶子。”说着，他将早上的调查结果汇报了，并提议刊登广告寻找马车夫。
正在这时，传来敲门声。来人手持名片说：“这位先生有急事要求见。我让他在外头等着。”
“啊！”局长备极惊讶之色，“听着！铜马大道翰林街一号朱得高。他该是林舒雅的丈夫了。广告真有效。你们两人也留在这里吧！”然后，他对来人说，“稍等一下！”说完拿起电话里来，“请速记员苏蓓蓓小姐赶快过来！”
马上来了一位速记员，局长让她坐在屏风后屋子的角落里。
“不能遗漏了半句话，要准确详尽。”他回头说，“把那位先生请进来。”
那位朱得高先生像是应声而来。这是一位体格健壮、不到中年的绅士。头发乌黑浓密，蓄着大胡子。脸色像是经过了痛苦的煎熬，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一袭黑衣，神色是极度抑制之下的平静。进门之后，他将房间环视一圈。高明伟局长正要站起来，他立刻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你就是公安局长吗？”他问。
高明伟局长请他坐下。他接着说：“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以的话，我想同你单独谈。”说完，他略作停顿，“在坐的这两位应是你绝对信赖的吧。”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让人觉得他在思考怎么表达，怎么措词。
高明伟回答说：“如果你要说的重要的事情与尊夫人最近不幸失踪有关的话，他们刚好是承办这一案件的警官。他们留在这里，对我们彼此有利。”
朱得高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内心的激动虽然经过极力压制，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
“那……那是她了？”——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看到那个广告，我心里想该不会是她吧。不敢肯定，但还是存着一线希望。而现在，这是真的事实了！”
“朱得高先生，我们会将我们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你。你来做判断。请你看看这些死尸的照片。”
照片拿在手里，他双眼紧盯着，像是要把“它”吃掉。
“是的。”他嗓音低哑，像在自说自话，“没错，就是她！”
他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警官不忘仔细观察他的情绪变化。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声音小得要听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恐怖？脖子上的痕迹哪里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朱得高先生，你太太毫无疑问是被掐死的。这些照片是死了数天后才拍下来的。”
朱得高沉沉地坐在椅子上，颓丧地将头埋在两手之间：“阿！可怜的林舒雅！虽然没有爱她的理由，但我还是那么的爱她！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我还是爱她！现在失去了她，我才明白我是多么地爱她！请告诉我！”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低声说，“请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
“这么沉痛的事让我不知从何说起！”局长体贴地说，“有只桶子引起了上海警察的怀疑，因此到港后被扣押了。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死尸。”
朱得高双手蒙住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儿后，他猛地站起来，双眼盯住局长：“有线索吗？关于凶手有任何线索吗？”
“有几条线索。”局长说，“目前还没来得及做综合分析。但我们相信很快就能将凶手找出来。还有，朱得高先生，为了慎重起见，要麻烦你鉴定一些衣物。”
“她的衣物？我真不忍心！可还是不得不看！”
局长电话命令手下将衣物拿来：“啊，是的！”朱得高一看见晚宴服就迸出了惨叫声，“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离家那晚穿的，绝对没错！我可怜的、不幸的舒雅！”
“朱得高先生，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为难。要是可以的话，我们想请你将尊夫人失踪前后的情形详细告诉我们。”
朱得高点了点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可能会混乱无序，请原谅。”
高明伟走到桌子前，倒出一杯茶水体贴地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朱得高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