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麻花警官”唐少华和石家庄的李利朋警官搭乘沿河而行的公交车在铜马大道下车。那幢房子一角面向大道，大门却开在巷里，离开人行道很远。它是用灰色粗石建成的复古格调的建筑物，屋顶是三角形的，屋檐以红沙岩装饰成凹凸相间的波形。两人走上通向门廊的台阶，右侧的大房间有两个窗户正对着大道。门口有一对大狮子显得庄重而气派。
“房间里一目了然，这不是我的喜好。”“麻花警官”唐少华说，“从家具来看，那好像是客厅。如此的话，来人只要走到门廊，主人便能清楚地知道。”
开门的是一位男子。从他光润的脸庞及每一个毛孔显示出来的礼貌便能知道他就是管家了。
李利朋掏出名片来：“朱得高先生不在家？”
管家很正式地说：“可能在工厂。”
“跟他我们刚见过。我们要找的是你。”李利朋说。
管家将他们请到长廊后边的小客厅坐下：“有什么要我效劳的？”他问。
“今天报纸刊登的确认女尸身份的广告你看见了吗？”
“是的，我看了。”
“很遗憾的是，她就是你家夫人。”
徐索平悲伤地摇着头：“我也在担心。”
“朱得高先生看了广告后到公安局去了。他确定那些遗物是他夫人的。这实在是件令人痛惜的事情，你家夫人是被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害的。我们已经得到朱得高先生的同意前来调查。”
管家的脸惨白起来：“被杀的。”他声气颇抖地低语道，“怎么会是这样？像夫人那么好的人不应这样不幸的。大家都很爱戴她，说她像天使一样，温柔又善良。”管家显得是那样的诚挚又悲伤，“为了找到凶手，只要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请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
“我们也是这么希望。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六的晚宴上，朱得高先生接到电话要他去工厂的事，你还记得吗？那时是八点三刻吗？”
“是的。”
“他是不是立即就出门去了？”
“是的。”
“据说他，十点半的时候打电话回来说，要晚些才能回来，是吗？”
“好像要稍微早一点。我无法说得更准确。十点多不过十分去。”
“你觉得应在十点左右吗？电话里朱得高是怎么说的？”
“说事情重大，要晚点回家，可能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回来了。”
“你将此事转告夫人了？客人都听到了？”
“不，夫人亲口向大家宣布的。”
“大家的反应怎么样？”
“之后没多久，差不多十一点或十一点半左右，客人都走了。”
“全部吗？”
管家稍有迟疑：“一位叫张晓斌的留了下来。他是先生一家的好朋友。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留下来多长时间？”
管家像是有些困惑，他没有立刻作答。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缓慢地说，“那晚我碰巧头痛很厉害。夫人问我是不是病了，叫我早点休息。她从来都很关心我们。她说张晓斌留下来是要找一本书，他会自己回去的。”
“你就去睡了？”
“是的，道过谢后，我就上床了。”
“多久以后的事？”
“差不多两刻钟。”
“那时张晓斌走了吗？”
“不。”
“接下来呢？”
“我就睡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醒转来了，感觉精神好些了。我想该去看看主人回来了没有，并查看一下门窗。当我走向通往门廊的过道，到楼梯边时，听到门廊的门关合的声音。我想是主人回来了吧。但又没听到长廊里有脚步声。我觉得奇怪，就走下楼梯去了。”
“然后呢？”
“竟然没有人。我到处看了，灯虽然亮在那里，但每个房间都是空的。我认为这实在是奇怪，就去找苏珊。她还在帮夫人干活。我问她夫人是不是睡了，她说还没有。‘可是，’我说，‘她不在楼下。你还是去她房间看看吧。’她立刻就去了。回来时惊讶地说，屋里没人，毛皮外套和散步鞋不见了，晚宴穿的鞋踢脱在地上。我和她又到处寻找。正在这时，门廊传来开门的声音。我立即下楼，主人跨步走进屋来。我帮他脱下外套和帽子，告诉他刚才的关门声。主人问夫人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主人就说他去找。后来他好像在书房发现了夫人留下来的信。我这么说是因为他看了信之后，没再问什么了。只说夫人的母亲病了，她必须赶去太原。两天后，他要苏珊回去，我就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主人是几点回来的？”
“一点左右，可能过了一点了。”
“帽子和外套湿了吗？”
“不很厉害。但看得出来淋过雨了。”
“有没有发现夫人的其他物品不见了？”
“星期日，我跟苏珊将家里翻遍了，没有发现。”
“家里该没有可以藏匿尸体的地方吧？”
管家像是被这个问题吓坏了：“不可能！”他说，“根本不可能。我亲自搜查过这幢屋子，绝对没有那种地方。”
“谢谢你。有没有办法跟苏珊联络上？”
“只要问那些善良的女佣人，就能告诉你的。”
“那就辛苦你了。我们想到处看看。”
唐少华和李利朋仔细检查了每个房间。整幢房子豪华雅致，室内的装饰都是精细高档的用品，可以看出主人不凡的品位。房间的每一处都显示出财富与高度的教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书房是典型的男性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靠墙摆着书架。靠窗处摆着一张细工雕成的桌子及一把铺着大皮革的椅子。这里还摆放着各种大理石和青铜制的雕刻品。数量之多不亚于一般小城市的美术馆。
“麻花警官”唐少华站在门里将书房慢慢打量着，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地仔细搜寻着，期待能有蛛丝马迹在。他看过一遍，再来一遍。这时，他的视线被架子上的一件物品吸引住了。那是一座两英尺高的白色大理石群雕，三位女性戴着花环，两位站着，一位坐着。
“你看！”“麻花警官”唐少华得意地喊道，“还记得看过类似的物品吗？”
无人回应。唐少华这才发现有好一会儿不见同伴了。原来李利朋正拿着放大镜在地毯的绒毛里仔细搜寻着，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以致没有听到“麻花警官”唐少华的喊声。等“麻花警官”唐少华走近了，他才得意地抬起头来：“你看！”他说道，“看这里！”
李利朋警官将身体退开到门附近的墙脚边，蹲了下来头靠向地毯，眼睛则看着身体与窗户中间地毯上的一小块。
“看到什么了吗？”他问。
唐少华蹲了下来：“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他慢声慢气地说。
“再靠近点。来这里。你看！”
“啊！看到了！”“麻花警官”唐少华大叫起来，“桶子的印痕。”
在光线的照射下，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直径大约八十公分的圆圈，那里的绒毛稍有倒伏。让人想到是沉重的桶子留下的压痕。
“我也这么想。”李利朋说，“用放大镜看会更清楚。”
“麻花警官”唐少华蹲下来，开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在绒毛的里层积了不少奇怪的灰尘。他拈起一些放在手上研究。
“是木屑！”他大声喊道。
“是啊！是木屑！”李利朋学着唐少华的样子兴奋地说，“你看！这边是木屑，那边是桶子的印痕。现在总算清楚了！在这里，不是张晓斌或朱得高，就是他们俩人一起将尸体装桶了。”
“禽兽！”“麻花警官”唐少华叫了起来。
“现在事情很明显了。一位妇人失踪了。尸体被发现用木屑填塞着装在桶里。而在她家里发现了木屑与桶子的印痕。”
“是的。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要是张晓斌干的，他为何要将桶子运来，再运出去呢？”
“也可能是朱得高！”
“可是他的不在场的证明很完整。”
“照他自己说的看来，是很完整。但是否就是事实呢？我们没有证据。”
“由管家的陈述来看，他说的也对。要是凶手就在朱得高和张晓斌之中的话，管家也可能是帮凶。可我又实在难以相信。”
“我也认为那位老管家不会说假话。但你想想吧，要不是他们干的，桶子运到家里来干什么？”
“或许与那些雕刻品有关吧。”“麻花警官”唐少华用手指着大理石雕像。
李利朋吓了一跳：“那不是寄给张晓斌的物品吗？”他惊叫着说。
“很像。一会儿可以问问管家。”
正在这时，管家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进来了。他将纸条交给李利朋：“苏珊的地址。”
李利朋看着纸条念出声来：帝豪路手帕街十四号苏珊。
“徐索平，那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李利朋指着大理石群雕说。
“就是最近。主人是美术品收藏家。那是他刚淘来的。”
“运回家的准确日期还记得吗？”
“就是晚宴那天。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天。”
“用什么装运来的？”
“桶子。主人为了开启方便，让我将桶盖撬松动了。星期六早上桶子送到书房来了。任何时候，他都是自己开箱的。”
“经常有桶子送来吗？”
“是的。雕刻品都是用桶子装的。”
“桶子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两天后的星期一晚上。”
“桶子是如何处理的？”
“收回店里。购物商店的马车会在货到两三天后来运走桶子。”
“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
管家想了想：“不太想得起来了。大概是星期三或星期四吧，不敢确定。”
“谢谢你，徐索平先生。还想请你给我们找一份夫人的笔迹。”
“我没有她的笔迹。不过，你们可以去看看她的桌子，看能否找到。”
三人来到夫人的私人房间：“早有人来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忽然，管家大声说：“请稍等。或许还有希望。”他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这或许能派上用场。这是贴在仆人房里的。”上面写着佣人们各自的工作范围、职责、时间及注意事项。笔迹纤细。在侦探们的记忆里，它和写给朱得高要求离婚的信是一样的。李利朋细心地将它夹在手册里。
“去夫人房间吧！”——在她的卧室里，同样是无甚收获——“这次要麻烦的是，请你提供一份晚宴客人的名单。”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管家说。李利朋取出手册记了下来。
“朱得高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麻花警官”唐少华问。
“平常这个时候该回来了。最晚六点半。”
差不多七点了，两人还在那等着。不久传了开门声。
“诸位已经来了！怎么样？”
“没什么收获。朱得高先生。”李利朋说，“有件事想问你。就是关于那座群雕。”
“怎么啦？”
“请你说说购买时的情形。什么时候送来的？”
“好。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正在收集这类艺术品。前一段时间，我经过鸡公山大道的雅韵雕刻公司时，看到了那个群雕。当时就动心了。于是就订了下来。不知是晚宴那天，还是前一天了，我记不清了。桶子送到家里来了。我将它放在书房，想自己亲自打开它。我一直喜欢这么做。自从那事发生以后，我情绪低落，没有心思去打开桶子。在第二周的第一个晚上，我揭开桶盖。里面装着的就是那个雕刻品。”
“请问，”“麻花警官”唐少华说，“张晓斌对这也感兴趣吗？”
“是的。他是画家。绘画是他的专长，但他对雕刻同样精通。”
“对那个群雕他是否特别有兴趣？”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跟他说过很多这些方面的事情，但他从来没亲眼见过。”
“说起过价值方面的事吗？”
“我跟他说的一千四百元。这是他特别问起的。他还问到了店名。但说当时手头不宽裕。”
“谢谢你，朱得高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