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麻花警官”唐少华和李利朋警官搭乘计程车前往红星旅社。负责人对他们的到来，脸上不乏殷勤的笑容，表情却有些不耐烦。
“再次麻烦实在不好意思。”李利朋首先表示歉意，“关于张晓斌我们想再了解一下。如果你能帮忙，实在非常感谢。”
负责人客气地说：“只要能做的，没有不行的。请讲！”
“张晓斌离开这里的行踪是我们最想知道的。上次你说他准备搭乘八点二十分到秦皇岛的列车，但事实上他搭乘的是否就是这列火车，有无可靠证据？”
“只要是开往秦皇岛的列车到站，我们都有汽车开过去。反之，则只在有乘客的时候才会发车过去。我去查查，看那天是否有车发过去。是星期日吧？”
“三月二十八日，星期天。”
一会儿后，一位穿制服的年轻搬运工人被带进来了：“他也是坐的那趟车。我想他或许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谢谢。”李利朋转向搬运工人，“三月二十八日星期日，你是和搭乘八点二十开往秦皇岛那班列车的客人一起坐车去的车站吗？”
“是的，没错。”
“有几位客人？”
“三位。”他想了想，回答说。
“还记得是哪三位吗？”
“认识的有两位。一位是鲁张良先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一位是张晓斌先生，是常客了。第三位说是去上海做生意的商人，不知道名字。”
“坐车的时候三人有交流吗？”
“下车时我看到张晓斌和商人在说话。其他我就没注意了。”
“那三人都坐上八点二十分的火车了？”
“是的。我还帮着他们将行李送到车上。临到要开车了，他们还在的。”
“张晓斌独自一人吗？”
“对。他是一个人。”
“他有没有在车站跟妇人碰过面或有过交谈？”
“我想应该没有。我没有看到那里有女士。”
“他看起来是不是不安或忧虑？”
“没有，就跟平常一样。”
“谢谢。麻烦你了。”搬运工人接过递过去的酬金之后走了。
李利朋又对负责人说：“谢谢向我们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证词。最后想麻烦你的是，请给我们搭乘那班汽车的乘客名单及详细情况。”
事情很快就解决了，翻开记录就能找到。一位是住在天津市塘沽区朝阳大道的鲁张良，一位是住在杭州市凯旋大道安康巷三二七号的高登。侦探们一个劲地道谢。
“运气不错！”汽车开往火车站时，李利朋说，“那两位乘客在旅途中应该还有机会看到张晓斌。这样一来，他的行踪便可清楚了。”
整个上午都花在了火车站，却是空手而归。
“看看轮船那边吧！”“麻花警官”唐少华说，“他是常客，一定有服务员认识的。”
坐上下午四点的火车，傍晚时候，侦探们来到了秦皇岛港码头。他们打听到了康宁号要在第二天下午才离港，便去了当地警察局。他们查询了星期日轮船的当班轮值，没有得到什么情况。又来到了船上，询问了船上的服务班长。两人自我介绍后，拿出了张晓斌和朱得高的照片。
“认识他们吗？”
“这一位叫张晓斌，大约每月来一两次。至于别的就不清楚了。”服务班长说。
“我们想知道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说：“只记得他最近确实来过，十天或是两周以前。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
“我想大约是三月二十八。不知道你这有没有证据可以确认？”
“恐怕没有。你知道，我们没有记录。现在也查不出那人的船票，没有确定其身份的方法。”
“有没有其他船员可以协助调查玛？”
“我想真正能帮上忙的没有了。”
“还有一个问题。他是一个人旅行吗？”
“是吧。哦，不，我想想。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好像有一个女的跟他同行。我太过忙碌，并没有太注意。但我好像看到他跟一位妇人在甲板上聊天。”
“女人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是否真有那个女人，我都不敢肯定。”
返回饭店途中，“麻花警官”唐少华说：“没有什么结果。我看即使去了杭州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或许。但还是要去查一查的。然后再去找那位高登先生看看。”
“要是你那边查不着，我再去找另一位。”
第二天正午前，李利朋说：“我们在此分手吧。我坐两点十二分的火车回去了。很遗憾没能帮你找到重要线索。祝你调查顺利。”
“麻花警官”唐少华回答说：“调查并非到此结束。我想会找到的。虽然不得不和你道别，但我期望很快能再和你一起办案。”
五点四十分，李利朋到达石家庄，然后马上坐车去了公安局。高明伟局长刚好在，李利朋向他汇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上海昨天来了电话。”局长说，“朱得高已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上海。他确认了夫人的尸体。”
“他回了石家庄没有？”
“我没问。有什么说法？”
“要是还没到家，我想去问问管家，死尸事件之后朱得高的情绪怎么样。”
“很好。我这就问。”高明伟局长取到号码簿，找到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是朱得高先生家吗？请问他在吗？——他七点左右回来，要他给你回电话吗？不了，谢谢。我再打吧——没关系，没什么特别的事。”局长放下话筒，“他十一点从上海南翔车站出发，这会正在半路上。大概要七点才能到家。你可以六点半左右到他那里。那是他平常回家的时间，不会让人起疑。管家也不会起戒心。”
“好的！”李利朋说完，退了出来。
六点半刚过，李利朋站在了铜马大道朱得高家门前。管家来应的门。
“晚安，徐索平先生。朱得高先生在家吗？”
“还没回。再过半小时就该到家了。要不要进来等？”
李利朋警官假装像是犹豫了一会，然后说：“谢谢。那就等等看吧。”
管家还是将他领到上次他们呆过的小客厅。
“朱得高先生去上海认领尸体去了。认领了吗？你知道吗？”李利朋问。
“我只知主人是去上海了，但不知为的什么。”
李利朋坐在质地相当好的椅子上，拿出了烟盒：“要不要来一根？这是特制的烟。你可以在这和我一起抽。”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从上海过来旅途遥远，又是为了不幸之事。他去过上海吗？”
“去过两次。”
“要是旅游的话，第一次印象会最深。朱得高先生经常旅游吧。想他已经看惯新奇的事物了。”
“主人确实惯于出门旅行了。据我所知，他这两年已去过上海、张家口、天津……”
“啊，真有福气！不过，经历了这次的不幸，他的旅行热会大减的吧。他会把自己闷在家里不见人吧，你说呢，徐索平先生？”
“主人并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无法在家里安静的呆着。这次旅行是事故发生后的第二次了。”
“噢，真是令人惊讶！我不该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可以猜出他第一次的旅行地和目的。我们来赌一百块钱。他一定是去看李可森测验了。我猜的对不对？”
“李可森测验是什么？”
“你没听说过？李可森是一家大型液压系统制造公司的老板。他每年提供一万元的奖金，征求液压系统比他的产品好的液压系统的制造者。今年的活动就在上星期三进行的。朱得高是这一行当里的人，他该会很关心的。”
“我真的很同情你。不过，你得给我一百元了。主人是星期三出的门，但他去的是唐山。”
“啊，这……”李利朋边笑边说，“真是的，早知道不赌就好了。可是，他又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说不定是我赢呢！从唐山也可到达上海，上海不也可以到唐山吗？真是长途旅行啊！”
“不可能那么远的，只去了星期三星期四两天。”
“这才好呢！我就跟别人不同，越是没人看好的注，我越是爱下。”两人就输赢问题争来争去的。朱得高很快就到了家，管家最后不得不离开。
朱得高七点左右回的。
“抱歉打扰你。”李利朋说，“还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想现在就可以。只是我要换身衣服，吃了饭。你可能要等一个小时左右。你吃饭了吗？”
“吃了过来的。我想就在这里等吧。”
“那还是请你去书房。你可以在那里看看书。”
等到朱得高进到书房时，墙上的钟指向八点半。在安乐椅上一落座，他就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有几个不得不说的事。”李利朋警官说，“你被我们列入了嫌疑人名单。但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像这种事情，我们必须首先清楚丈夫的立场。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不过是案件调查的必备程序。我也不想履行这种不愉快的形式主义行动。但高明伟局长有指示，不做不行。”
“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你就直说是我杀死她好了！”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这类案件，只要跟死者有关系，都得列入调查对象。这是我们的日常任务，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好，那你就问吧！既然是你的任务，我也没办法。”
“局长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晚宴之后到星期四晚上，你是如何打发的。”
朱得高表情沉痛，嘴唇紧闭，有一会没出声。他严肃地说：“从那以后，我就不太愿意回想当时的情形。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当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是请你坚强一些。”
“好吧。不管当时是多么的狂乱无形，至少是慢慢地有些平静了，找回些自己的感觉了。”
“她私奔之后，我像梦游人一般，反应迟钝，跟原来判若有别。星期一我照常上班去了，按时回了回家。晚饭后我打开桶子，还是兴味索然。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早上，我按时上班。但只在那里呆了一个小时就熬不下去了，根本无心工作。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我的情绪变得很紧张。我想放松一下自己，单独呆一会儿。于是，我梦游一般地走出公司大门，走上人行道，又在公路边游走着。在那里，我看见墙上‘往北戴河’方向指示。忽然想，或许北戴河森林公园才是我的避难所。在哪里我不必担心会遇到熟人，可以安心散步。我坐上了去北戴河的汽车。我选择行人不多的小路漫步，在那里度过了整个上午。筋骨运动了，虽稍感疲劳，但情绪有了缓解。我想回到生活本来的样子。我意识到我得找个人好好说说，解解心里的闷。要不然我会真的疯了去。这时，我想到了我弟弟朱得考。他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尽管他远在唐山，我还是决定前往。
“在回来时经过山海关，我就去一家小餐馆用了午餐，我给公司和家里打电话说，我要去唐山，过两天才回去。我吩咐管家去买了些日常必需品，将手提袋寄存在火车站。午餐时我就想过，最早的火车是四点五分，到那里是半夜了。我决定坐夜里的火车，第二天一早就能见着我弟弟了。等我回到石家庄的时候管家已经来到火车站了，存好包后，我就沿着民心河在散步。又坐了站站停的公交车去了天桂山车站，在景区牌坊的一家餐馆吃晚饭。之后，回到火车站，取了手提袋，坐上了夜里十一点二十分开往唐山的火车。
“车上我昏昏欲睡。到达唐山之后，我在北广场的一家饭店吃了早餐。十一点向遵化出发。遵化距我弟弟家还有四公里远。我居然想，可趁机锻炼身体，不妨徒步前往。到了才发现，他家没人。这时，我才想起他带了夫人外出了。我竟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恼怒极了。一边朝遵化的方向慢慢走着，一边在想要不要晚上就赶回石家庄。这时，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顶着午后的太阳，我并不急着赶路。再到唐山时，已经下午六点了。我在新华大道的一家餐馆吃的晚餐，心情亮堂了许多。我打算到电影场去看看。先打电话去吉家快捷宾馆预约了房间，再去燕山电影院观看张艺谋执导的《红高粱》。回到饭店时大约是十一点了。那晚我睡得很香，第二天心情好多了。在唐山我坐了中午十二点二十的火车，回到石家庄时差不多下午五点了。想着这次的出行，恍恍惚惚的，像是梦游一般。但同时，又感觉到了独处对心灵的疗效。”
朱得高说完，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一会。朱得高讲述的时候，李利朋一直在精心地核对着、考察着他的言行的真伪。他没再想要做其他问讯了。至今为止，他找不到这位男子的有罪证据。最好不要惊动了他，让他有戒备反倒不好了。他说的看起来很合理，没有明显的疑点。
“谢谢，朱得高先生。还想请你稍做补充。星期二你是几点从公司出来的？”
“九点半左右。”
“在山海关的哪家饭店吃的午餐？”
“不记得了。它是在车站与栈桥中间的那条街上。店的正面是木头装饰的。”
“那时是几点了？”
“一点半左右吧！”
“往家和公司打电话是在哪里？”
“同一家餐馆。”
“几点？”
“一个小时后。两点半左右。”
“景区牌坊广场又是哪家餐店？”
“也不记得了。在风景区售票处的拐角处，面对天桂山大道。”
“几点去的？”
“差不多八点半。”
“手提袋寄存在北停车场？”
“是的，左边的行李寄存处。”
“火车坐的卧铺吗？”
“不，是一般的头等车厢。”
“有别的乘客吗？”
“有三位。”
“星期二你没同熟人或能证明你的人碰过面吗？”
“想不起来了。饭店的服务员可能记得吧。”
“第二天预约房间的电话是在哪里打的？”
“晚餐后从饭店出来，在新华大道的一家商店。就在新华广场前面。”
“打完电话是几点？”
“刚吃过晚饭，七点前后吧！”
“朱得高先生，真的很麻烦你了！谢谢！再见！”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利朋想着朱得高的回答。星期一他要真是在石家庄，就不可能向雅韵雕刻公司写信订购雕刻品。信是在星期二早上收到的，必须星期一由上海寄出方可。他要是去了唐山市的遵化县，他就不可能去上海领桶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对他的讲述进行核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