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霾都》
朱东惠
长篇小说就是写社会、写人生、写人的命运、写人的大情感、写人的终极感悟和归宿的。社会与人生是广阔而复杂的，而作为长篇小说应有的功能，就是要反映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与复杂多变的人生命运。人们始终把阅读长篇小说作为认识历史与现实、社会与人生的一个重要途径，是对已经认识与正在认识的现实的一种形象补充，是对尚未认识的未来世界的一种形象提示。崔正贤兄是我的老文友，笔名了凡，可仍不能了却凡间事；他的心居尘出尘，可手中的如椽大笔却在红尘中挥舞搏斗。这位老作家博学多才，为人正直耿介，忧国忧民是他一贯的作风和心路。他呕心沥血创作了《霾都》这部大作，犹如在呼吁和呐喊：“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霾都》——雾霾笼罩的都市。阅者都明白，这是借用环保名词以指人心、人性，叩问、拷打灵魂。可能有人会觉得作者过于悲观，“霾都”二字太灰太暗，可中国人既然能争相阅看《废都》这部作品，容忍《废都》这个书名——反读是“都废”，怎么不可以容忍“霾都”？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是绝对正确的，富国富民的政策是深受全体人民欢迎的，如果继续把金钱、佳丽视为洪水猛兽，认为它“淫侈之俗，日之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讴歌自然经济，奉行抑商主义，冬烘气十足地怀古悲今，这只能是历史的倒退，绝不可取。但毋庸讳言——改革开放、国门打开之后，由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有些地区有些领域并没有实际落实，拜金主义、拜色主义进入了改革成本，甚至成为一些人的主流价值观，一大批官员、社会精英成为了异化分子、腐败分子，这是很可怕的！《霾都》中的一些官员、各色人物浑浑噩噩、无魂无魄，色、斗、贪、损占全了，阅之令人唏嘘不已，甚至出一身冷汗。此书真是一部新的《警世恒言》啊！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物质世界是普遍联系和永恒运动的，肯定与否的统一和斗争构成事物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发展过程。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对于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是这样的——每次的否定之否定都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促进了世界的进步，但紧接下一个否定又在孕育……可以说现在是地球和人类社会最好的时期，不是么——地球上温度适合，万物繁茂，物质丰富，承载和养活了60亿人口；这可能是地球历史上重来未有过的。工业化、信息化高度发展与飞跃；当年李白出蜀难于上青天，今日高速公路、高铁、飞机、宇空飞行器……地球是个小村了，人类还准备到太空旅行。当年始皇帝从咸阳东巡到大海边也要三个月，现在呢？当年秦直道传递个紧急军情，快马累死一匹又一匹，现在呢？交通发达，通讯发达，无与伦比，人类啊，只剩下享福了……是这样吗？是！又不是！现在是地球和人类社会最好的时期，但又可以说是最危险的时期！恩格斯说过这样意思的话：人类社会的任何一次科技进步，反过来都间接地惩罚了人类。看那成千上万颗核弹——一旦都炸响，几个地球够毁灭的啊！看那各大国的武器发展，武库的充盈，剑拔弩张的训练、演习、备战。如果再来一次世界大战，那会是怎样的情形啊！看那为了经济，为了能源，为了各自国家的核心利益，一些大国的政要、一些利益集团的首脑，玩心眼儿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就是不允许发展中国家强壮起来，发达起来，就是不允许你超过我。看那中东的乱局！看那艾滋病、埃博拉病毒！看那极端天气，南极北极冰雪融化！看那环境的破坏，工业垃圾无处堆放！看那……真可怕啊！我们可爱的中国呢？可以说我们国家现在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尤其是经济。共和国建立后前十几年打底，文革后痛定思进，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现在除了懒人、笨人、病人，有谁人有谁家能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住不上房？就是大病人、残疾人，政府救助、社会爱心那力度也是空前的。我们的国家真好！但毋庸讳言，我们的国家也存在着巨大危机和危险——信仰的危机，道德的危机，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危机，环境的危机，能源的危机……分裂的危险，思想混乱的危险，各种陈渣泛起、好坏不分、香臭不辨……尤其是“四风”泛滥，一些官员的贪腐令人震惊，人民群众切齿痛恨！
人类是到了该回头是岸重新审视的时候了；我们的国家也是到了该特别重视铸魂问题的时候了。有的人也许会发问：有这么紧迫和可怕吗？看看大清是怎么垮台的；看看GDP为世界第一的大清国是如何被火烧圆明园的！看看当时船坚炮利超过小日本的北洋海军是如何被倭寇的后代全歼的！就是国人无魂、军人无魂啊！如何铸魂？怎样铸魂？不问苍生问鬼神行吗？这部《霾都》写了世界三大宗教，写了中国的儒道释，甚至在结尾还发生了人与魔鬼的对话，但明眼人看出：作者并不是一个有神论者。回头是岸是句佛语。宗教有其进步意义：尤其是佛教的劝人为善进步意义更大。它博大精深，启迪智慧，对于人类的思和想、觉与悟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但是，根本的问题是这个宇宙、这个太阳系、这个地球是有神？还是无神？如果有神，我们就完全可以到宗教中去讨生路；如果无神，我们还是按照马克思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辩证唯物论去解决问题吧。但现在有的信马列搞马列教育的人谈起马列来却是羞答答的；为什么不敢理直气壮啊？——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人们能离开形而上的东西存活，但不能离开形而上的东西生活。当前一些走红的反拨性作品在创作上的审美缺失是较为明显的，但还是有人叫好。我始终认为：这类作品缺乏一种精神上的腾升！与现实社会隔膜，缺乏正能量，一股朽棺材板子味儿。长篇小说很重要的是要有一种精神能量的聚合；要气正道大，具有精神的辐射力和思想的穿透力；要有大灵魂的生命悸动；要似大江流日月，不能小犬吠阴晴。了凡兄的这部《霾都》不是吟风弄月之作，而是一部大书，刺到了世人的心，触到了人类的本根。目前众多的作家都在探索真、善、美这类问题，以此标准去写作，这不是不足取，但高者应超越这个层次——注重人类的生存，人类的正义，人类的灵魂；把灵魂撕开了、楔进去，写出活生生的“这一个”！活生生的“这一群”！绝对的真、善、美没有啊！焚膏继咎，矻矻穷年，写出关注人的内心，关注更深层次的人性的作品；写出充满诗意，揭示真理，摒弃市侩气十足的“实用理性”，而对人类及人的命运寻根、提升灵魂的作品——了凡兄在朝这个目标冲击。他犹如站在怒风呼号的旷野上，伸张双臂向着寥廓的苍穹大声地呼喊：人啊，官啊，侪辈们啊，千万要走正路，奔正义的彼岸。世风污浊，人可以变鬼；乾坤清朗，鬼可以变人。初生的婴孩如果不进行人类正义的教育，可以变成狼孩。所以啊，加强人类灵魂的铸造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仓廪实知廉耻，是士大夫的期盼，可有的人就是越有越贪。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看看过去的老红军、穷八路，他们有什么？仍然是意志坚如钢，理想高于天。我们的现实社会不必“六亿神州尽舜尧”，不能人人都是雷锋、焦裕禄，但起码能做到路拾遗而不昧，夜闭户而睡眠香该有多好。
习近平同志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不啻是黄钟大吕，我们闻之振奋鼓舞，学之心灵开豁。他的“有高原缺高峰”的鞭策之语令中国作家们汗颜有大压力。严格审检自己作品的不足，向高峰冲击——了凡兄一定会是这样的。作为文友同道，我不揣冒昧地指出《霾都》的一些不足，相信了凡兄不会皱眉。一是故事线索发展有些杂乱；二是作者不由自主的见解高论和知识阔谈有些过了：三是“霾”有些多，光明有些少，阅完全书掩卷沉思容易使人有“洪洞县里无好人”之慨。爱而知其丑，憎而知其美——文学创作的古老辩证法，我们共勉之。凭了凡兄才气的横溢，人生经历的饱满，刻苦的创作精神，相信了凡兄的文学创作会更上一层楼，说不定会攀上总书记希望出现的高峰。
——2015年冬于辽阳
（注：作者系国家一级作家、中国石油作协副主席、辽阳市作协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