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下,一层蒙蒙的薄雾笼罩着江面,鑫山的古塔、茗山亭和观江楼极象似几位“单衣渐觉西风冷,有情总被无情伤”的怨妇,呆立在雾霭中,傻傻地等待着,心中早已没有了他们的陈士美。
此时,江面还算平静。陆尘他们趁着风平浪静,赶紧找到大江跳水的大概位置,脱了衣服,顶着凛冽寒风,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去寻找大江。突然,从远处传来隆隆的闷雷声,声音越来越大。只见观江楼东边的江面,浊浪连天,波涛翻滚,犹如千万匹骏马正由东向西,从江面上奔腾咆哮而来,其势翻江倒海,声势浩大,仿佛整条扬子江都在为之颤抖。
眼看他们就要被巨浪吞没,幸亏两人奋力拼搏,顺涛避浪,最终双双爬上了小船,船也在急流中上下起伏,好像是空中飘荡的一片落叶,在长江中颠簸翻腾。上船后又拼命划桨,让开石头和暗礁,有好几次差点船毁人亡,不过还是凭着他俩的英勇顽强和高超技巧,终使小船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行驶到了,那一片江中的绿洲。
他们刚把小船系泊于夹江中的滩涂岸边,说来也怪,这时候天空陡然换了一付风和日丽的脸,连波浪都偃锣息鼓,江面一下子变得水平如镜。大自然以它的精妙绝伦,变幻莫测的深邃功力和高超的智慧,不得不令他俩敬畏和思考。
他俩经历这次生死之旅后,终于踏上了这片杳无人烟的滩涂,它的面积约有一千平方米。它是由长江上游的沙石,经水冲击后沉淀而形成的。此时正值初冬,是它最灿烂的季节。因为此季节江也水退了,草滩也绿了、芦花也白了,连大片大片的绿洲也变得更加草木葱茏了。成群的鸟儿在蓝天上翱翔,洁白的江鹭常栖身此处,它们在片片花海中晒太阳,在云蒸霞蔚的景观中抖擞着银色的双翅,在芬芳扑鼻的香气中惬意地觅食,是它们给这片荒野无人的自然孤岛,在不经意间增添了几分活气。
“果然是一处极美的归宿地,兄弟你给我记住了,如果我那天死了,就在葬在这里。”俩人在滩涂上巡视了一圈,有志一面兴致勃勃地赞叹着滩涂的自然风光,一面郑重其事对陆尘说。
陆尘听罢心中就一阵痛楚,然后便红着眼睛说道:“小鬼子夺走了陆川和大江,就等于在我心上扎了两刀,你又口无遮拦的又补了上一刀,是不是把我的心捅碎了,你们才开心呀?”
“好,这次怪我,你只当我没说好了!现在我们去做事吧!”仿佛如释重负的有志,眼角里突然闪动一丝眷念,但马上就转身朝小船的方向走去。
滩涂中央有一座迷蒙的矮峰突起,周围还有几十座更小沙丘。仔细一看,那矮峰像手握金箍棒的孙悟空,那些轩凸的沙丘就像抓耳腮的小猴,它们与绿色的灌木、斑斓的野花互为映衬,显得十分壮美。
“龙怕凶顽,穴怕枯寒!此处正是冬阳夏爽,艳而不俗的风水宝地,陆尘你看如何?”
“整天不往正经方面努力,倒学会看风水了,只是可惜了一条胸怀大志的人才了,好了,就听你的!”两人说着就掘地成穴,将棺入土,善后陆川。
一切妥后,两人就坐在滩涂边缘上面对长江吸着香烟,这时,有一串微弱的呻吟声从北面临江处传来,他们立即就奔去探望,只见一位满脸污垢,胸部流血的中年男子,他上半身已爬到了滩涂上,而下半还泡在冰冷彻骨的江水里。他把两只手伸过头顶,横放在滩上,一只手上握了一把手枪,而另一手还紧紧地抓着一只皮包。
他们立即将此人抬上了岸放稳,然后陆尘就坐在地上,将那人的头枕在自己脚上,有志忙脱下棉衣裹在他那湿漉漉的身上。此人中等身高,颧大臂粗,平顶短发方脸盘,浓眉大眼。
“先生从那里来,怎么落得如此光景?”只见那人嘴唇稍动了一下后便又紧闭起来,陆尘摸了摸他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鼻子,再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半天后,便深叹了一口气。“唉……!他已经死了!”
“算了!既碰到了,也算有缘,刨个坑把他埋了吧!”于是两个青年又忙了起来。当他们在临离开滩涂的时候,将那人留下的一个皮包和一把手枪带上了船,就立马乘舟回返七子堰。
回家后,陆尘将大江被鬼子打死沉江的事告诉了父母,他父亲立即取出家所有的积蓄交给了他。
陆尘便含泪负荆跪行朝大江家而去,他父母及有志也陪着前往,这阵势立刻引来了村长,和邻居住足观看,等他五寸五寸的用膝盖挪到大江家的门口时候,他的双膝已经被磨烂,裤管磨了两个洞,沿途又留下了双条蜿蜒的血迹。
陆尘见到大江父母后,便如实地禀明了情况,又诚挚的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惩处。大江的父母都是淳朴的农民,他们除得伤心欲绝的哭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陆尘把内装500大洋的袋子放在大江父亲手上,老人却说:“这是你们家的血汗钱,我不能要!”
就在这时,大江的哥哥大国牵了条耕牛回来了,当他听说弟弟去陆家帮忙死了,连个尸首都没寻到,扔了牵牛的绳子,奔到柴房拿了一把劈柴刀就冲着陆尘而来,破口叫着:“大江因你们陆家而死,就必须让陆尘抵命!”当他扬起柴刀照着陆尘头顶的时候,陆尘却象个泥菩萨一样跪在那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但是心如刀割的大国还是铆足了劲将刀砍了下去,就在刀离陆尘脑袋寸许之刻,有志便抬起一脚,把陆尘踹到三米之外,大国的刀落在地上,跟着就一个踉跄,有志双臂一伸立即抓住了他的双腕,既扶住了他,又控制了他再次行凶的机会。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是我因胆小如鼠,才被鬼子的子弹击中大腿,根本不怪人家陆尘!”这时浑身湿淋淋的大江,被两村民架着正朝这里走来,顿时在场的人都惊讶无比,还是村长率先开了口:“我说嘛,大江的水性在我们这十里八村的也算数一数二的,说大江被长江吞没,谁信呀!”
“哈哈哈!”顿时在场的村民便一阵大笑,此时,陆尘父母怀中各抱一个陆尘捡来的孩子,在他们脸上也绽放着童真无邪的真笑容。最终陆尘父亲还是给了大江家50块大洋让大江找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