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透过云霞,将一束束亮闪闪的金光,洒向五里铺邮局的时候,陆尘的同事们,便攒眉苦脸的迈着匆忙的步伐,陆陆续续地赶来上班。
邮局已被陆尘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个人的工作台也被水抹得亮洁如新,一尘不染。而且他们还惊奇的发现,每个人的茶杯里都盛满了热乎乎的茶水。见到此情景,大家都从心底感觉到了一丝安慰,值得安慰的理由是,陆尘已经渐渐地从失去亲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自从日本人占领五里铺以来,包括局长郝思成在内,总共才十个人的邮局,已经有三位投递员和一位营业员被无辜的夺去了生命。可是,今天五个人都来了,唯独局长郝思成没有出现。陆尘望着他茶杯里散光了热气的茶水,心里便泛出了嘀咕:“每天他总是来的最早,今天他怎么还没到?”
陆尘将自己投递段道的信件,粗分细排,扎捆装袋,都准备出发了,还是不见郝思成的身影。他也只能骑着车,顺着邮路规定的路线,开始投递。他一面工作,一面做调查研究。他心里盘算着,今天要把镇里情况搞清,明天还要在短时间内把农村情况弄清,这可是组织起来的第一步。他先将在镇上的受害人家属中的青壮年名单记录在册。
一路上,到处都听到人们在控诉鬼子的暴行。昨晚天寒地冻,鬼子在城西门口检查出入城的人,一个73岁的老人,因没有按照日本人的命令,将衣服脱光接受检查。鬼子就把他和他的13岁孙子,活活捣死在西门,并将死尸挂在城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示众。
几个鬼子杀了一家的男人轮奸了这家女人,最后还把这女人折磨致死。老百姓在城里凡见到鬼子老远就要弯腰敬礼,不然的话轻会遭一顿毒打,重则被捅死。昨天因有一个人见到鬼子,没有把帽子脱下,鬼子上来就是一阵乱捅。更有人说,南京那边的鬼子像发了疯一样,见一个杀一个,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妇女被强奸后还用刺刀剖腹,长江里漂浮着形态各样的尸体,有面朝上的,有脸朝下的,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有的半个身子趴在木排上的。
不过听说也有胆大的,有一个人带着个篮子里面藏着一把镰刀,到了城门口鬼子岗楼底下,把两个鬼子的头被他割了,鬼子追,他跑,篮子里的鬼子头还不肯扔;结果跑到进了一个村子,跳进了一家人家的茅缸里,鬼子在村上闹了一天多,他硬是在茅坑里憋了一天多。鬼子烧了几家房子走了后,人们发现这位好汉已经被呛死茅缸里。
于是,洛尘就暗暗决定,今夜去西门,杀杀小鬼子的嚣张气焰。替那对屈死的爷孙报仇。他骑着车子谋划着夜里的行动步骤,在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邮局。可进门一看,见大家一个个的都耷拉着脸独自坐着,谁也不吱声音。只有郝思成眉头紧锁,目光呆滞,眼含泪水,以致粗黑睫毛像浸泡在泪水中一样,紧咬着的嘴唇,也渗出血并顺着下巴滴在了衣领上。
郝思成山东人氏,自幼随父迁居润江城。毕业于南京炮兵学校,后被分配到国民革命军第八军某炮团任少尉参谋。因不满上司私吞军饷,克扣伙食等龌龊行为,将上司殴打致残,被军长赵观涛勒令开除军籍。而后转道山东去投奔家中的远房亲戚韩复榘,被委任为讨逆军炮团见习排长。他为韩复榘巩固山东地盘而尽心竭力,参与大小战斗不下百场,且战功着著。后来他发现韩复榘准备与蒋介石的中央政府分庭抗礼时,便失望地辞去职务回到润江城,并娶妻生子,打算在平静而安逸的生活中渡过此生。
男儿有泪莫轻谈,只是未到伤心处。当若兰见陆尘眼里充满着疑惑的神色,就将他拖到空房间的门口,并小声说道:“郝局长家出大事了!”
“快说说,是咋回事?”
“鬼子在西城门口,杀了他父亲和他儿子,这还不算完,还把一老一小遗体吊在树上示众。在家中的婆媳二人听说后就赶去跟鬼子要人,结果她们却被凶相毕露的鬼子拖进了城楼强奸,等出来后婆媳两人就一起跳进……。”若兰眼泪汪汪地说着说便就泣不成声了。当陆尘紧锁眉头,听若兰说了才明白;哦,原来在外面听说的,西门惨案说的就是郝局长的父亲和儿子呀。
是呀,咱们中国的老父亲,只知道恪守祖宗留下来的仁义礼智信,从而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们从娃时起,上辈就开始为他省吃俭用的攒钱娶媳妇。长大后,他们又延续着这周而复始几千年的苦役,为自己的儿子在殚精竭虑,他们心中从没有自己。无论是面对心中喷着烈毒的恶恨,疯狂地攫取人民血汗的政府,还是面对那些身体中流淌着败类血液,把贪婪,腐化当作无尚光荣的官员和奸商。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任其敲骨吸髓,抽血剥肉。他们含辛茹苦的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每天都在等待着不期而遇的终点。
如果仔细探讨一下就会很清楚地了解到,在中国五千年的所谓文明进程中,有几个农民和劳动者不是在贫病交迫中死去的。难道我们勤劳、聪明、善良的老父亲们劳碌了一辈子,却攒不下一个好死的钱吗?no!那是因为历代的统治者太贪婪,太阴险,太毒辣,他们组团对我们劳动人民实施虎狼豺豹般的吞噬,他们象魑魅魍魉似的从各方面对我们劳动人民进压榨和剥削。说明白了,人民在统治阶级的眼里带,就如同猪羊类的畜类,即使劳动者虽然活着,但迟早也是他们的盘中之餐。中国之所以能称之为伟大的中国,那是因为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可以随时让喝稀饭就着咸菜,衣衫单薄的人断炊,同时又让这些下等人们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当陆尘想到这里,脸上便勃然变色,毛发倒竖,他恨不能立刻将自己会变成一颗当量相当的炸弹,便立刻引爆,他要和这变态而罪恶的世界同归于尽。他已被气愤的不能自已了,就将一拳打在了门板上,“咣”的一声,门板就从门框中分离开了。然后又独自地吼道“如果中国人再不用热血和良知发出怒吼,那么中国将会变成地狱!”若兰和同事忙抛下郝思成,齐跑到陆尘的近前,眼含热泪,默默无言地傻傻地望着陆尘那流着血的拳头,便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思。大家都在大脑中思索着一个同样的问题;日本侵华战争究竟是日本人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还是我们国家的统治阶级在历朝历代都一直奉行冰火两重的政策(即,一面让官员,不思进取,贪得无厌,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一面奉行奴役人民,剥削人民,愚昧人民,并视人民为草荠的政策。)所造成的?
当日暮途穷,黑暗的深渊即将要吞噬整个南麓山时,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镇上居民,他进门后就两手抓住陆尘,把他拖到门外,又气喘吁吁地告诉陆尘一个消息。陆尘听罢立刻就象一头被激怒了雄狮,只见他牙关紧咬,浓眉倒竖,两眼冒火,盛怒之下的他,转身奔到宿舍,踹开门就掀起地窖的地板,急吼吼地抢出手枪和子弹,便匆促地一起塞进口袋,头也不回的,就朝山下的五里铺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