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仇永生刚走进侦缉队大院,门岗就唯唯诺诺地迎上前,殷勤地冲着他打招呼:“秘书长早!”从仇永生的骨子里头来讲,是十分厌恶这帮欺软怕硬,邪魔外道的地痞无赖。只是时常在表面上与他们敷衍个一两句,目的是给他们留下点平易近人的印象。
当他见这个,歪戴着帽子,高鼻梁,削嘴唇,嘴边两条极细的小胡子的人,正衣冠不整便呲牙咧嘴地向他走来时,便招呼道:“哦,是二歪子兄弟呀,呵呵,又一宿未合眼吧,够辛苦的,来!拿包烟去抽抽。”说着就从公文包掏出一盒里面裹着锡纸的美丽牌香烟,扔到岗哨的手上。
“仇哥真好,有好烟总想着我们这帮兄弟!”这家伙接到香烟一看,立即把邪淫的目光定格在美人图案中的粉腿分叉处,目不转睛的露出馋涎欲滴的样子。
“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张纸吗,告诉你,日本国有一大批画师在专门研究画女人的那三个部位的特写,如哪天有机会替你搞一张如何?”令仇永生没想到的是,自己仅说了一句戏言,竟然会把这家伙乐得手舞足蹈、掀拳裸袖、叩头作揖,淫心如山洪暴涨而泛滥成灾。
“啊!仇哥我先谢谢您,谢谢,如果您真能搞到日本画师的特色裸体写真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甘心情愿地为你做牛做马,万死不辞!”就在他急不可待地求永生替他搞幅写真画时,耳边却响起一个凶狠声音:“二歪子,你这个小狗入的,把老子交代你的话当耳边风是吧?”
这个响遏行云的声音是从三楼走廊上传来的,此时三楼走廊的栏杆后面,站着一个身穿绸缎长衫的秃顶,此人四十开外,长得是獐头鼠目,面目可憎,明看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阴险狡猾、两面三刀,喜怒无常的胖家伙。
他正在横眉怒焰地将目光火灼灼地射向楼下那被吓得魂飞魄的二歪子。“大队长饶命,是小的该死,但没忘您的吩咐,我这就告诉仇秘书长!”楼上的秃子听罢,便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嘿!”字,再就慢慢转身,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当二歪子发现那人在三楼走廊上消失了,并惊魂未定地悄声对永生说:“这个梅花秃天未亮就到了,一进门就命令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到他办公室去。唉!你看我这人,一看到美人的大腿丫子,就把什么样的大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哈哈哈,依我看,你迟早会陷在那块烂肉里窒息而死!”讲完话后,在永生嘴角上便浮起一丝让他无法捉摸苦笑。茫然不解的二歪子地望着他的背影,便自言自语道:“真可惜了这付丰神俊秀的皮囊了,居然不把毕生的精力投入到搞女人的事业中去,跟着梅花秃子瞎折腾,能整个啥名堂?这不是在暴殄天物啊,仇秘书长我真为你不值啊!”
仇永生刚来到谷理怀的办公室门外,就打门内传来了谷的奸诈中又夹着热情的声音:“是永生吗?别客套了,快进来吧,本大队长己等你半天了,哈哈!”永生进门一看,谷队长正在吞云吐雾了,双脚跷在办公桌上,身子躺在高背转椅内,正喜笑颜开地梦想着升官发财的好事,他已经预感到,人生中的一次巨大飞跃的机会即将来临。只要抓住这次千裁难逢的机遇,自己的将来的前程则是一片锦绣。
“报告谷大队长,大队秘书长仇永生奉命来到!”一身戎装佩维新政府一级警司衔的仇永生身姿挺拔地站在谷理怀的面前。“哈哈哈,永生贤弟,别一本正经的,快到密室里谈。”谷理怀见永生已到了近前,便站起身来,挽着永生的手臂,穿过了木地板就到了办公室的内墙角,他只用猪蹄似的食指在墙角高90公分处轻轻一按,忽然内墙便向两边移开了一条能让一个人进出的缝隙。
谷理怀见永生面露诧异,并咧着胖嘴,呲着黑牙,鼓囊起胡子拉碴的腮邦子,肉憨憨地说:“贤弟请!”于是,永生便侧身进去。原来这是一间通过三楼阳台进行再改造而成的密室,四面墙全用大麻石砌成,密不透风,室内有一张三人真皮沙发,置落于中央,前面搁着一只大茶几,后面竖着一盏落地台灯,如两粒牛眼珠般大小的灯泡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也只能照亮它身下的那张三人沙发。
等谷怀理钻进来以后,墙缝便自动地闭合起来。他甩开步子走到沙发前,就对站得笔挺等待训话的永生笑着说:“兄弟啊,这里面又没别人,就别端着架子了,快坐下,我去泡壶狮峰山龙井,我们便品茶便谈事!”
说着,他便缓缓地蹲下身体,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套茶具,又将它端放在茶几上面,然后又慢工细活地用开水浇烫紫砂茶壶和茶盅,折腾了半天,才将那紫砂壶里的那一汪不温不火的茶水,倾泻到两只象半个鸭蛋壳大小的茶盅里。当他把茶壶又放回茶具托盘上的时候,便附庸风雅地掀动着那两片象肝干似的嘴唇,矜夸地说:“茶滋于水,蕴于器,汤成于火,四者相连,缺一不可!哈哈,你品一下,看这茶叶和我这手艺地道不地道?”。
此时,永生的脸上划满了受宠若惊的线条,他用虔心的目光凝视着这位道貌岸然大队长的一举一动,并装出一付对谷大队充满感激和敬仰的样子。当他见茶盅已被队长斟满,就将双脚微微着力,又把笔直的腰板稍稍往前倾斜了寸许,然后便伸出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青筋蜿盘的手,去悠然地端起那茶盅,又雅致地送到嘴泯了一口后,即刻兴然地赞道:“佛手拈香片,春雨入壶中,疑是如来至,满室皆春风!”
其实,谷理怀的眼睛,始终在看着仇永生,一刻也没离开过,略懂点诗意的他,当听见对方如此地巴结自己,便开怀大笑道:“哈哈,好好好!贤弟真是才貌双全,绝顶聪明,我没看走眼,我要委以你重任。”
听罢,永生立即站起身,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说:“大队长,您太客气了!古人尚知;良禽择木,贤臣择主的道理。永生虽不才,但我十分了解和仰慕您的学识人品以及您的宏图大志,并愿意为您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这句话顿时把谷理怀听得是心花怒发,如登云端,乐得他的光秃秃的脑袋也在昏暗灯光下渐趋生辉。他挪动肥嘟嘟的屁股向永生这也靠拢,又把嘴贴进永生的耳朵,压低着声音说:“你知道,我前几天离开润江城究竟去哪里啦?”
永生心里十分清楚,他在今天故弄玄虚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大猫腻,于是便顺势说道:“不是说,去苏州晋见江苏省维新政府省长陈则民吗?”
谷理怀望眼前的年青人便骄慢地微微一乐,然后便用高屋建瓴的姿态说:“在当今国人如狗之乱世,只有巴结上日本人才能活出个样子,而与我结识的这个日本人可不是普通日本人,哈哈哈。”他说到一半,居然卖起了关子。
永生听罢,虽然是心里一凛,但仍故作镇定地问:“莫非,队长您见到了松井石根大将?”
“松井石根在他眼里只不是一条家奴而已。”此时谷理怀已经激动得涨红了脸,语调也大大提高,吓得永生怔怔地望着他直发怵。
“贤弟,看把你吓得这付熊样,告诉你,一旦与日本人交上朋友,绝对比中国人讲义气,守承诺!”永生此时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除得故作惊叹,就是假假崇拜。
“哈哈,贤弟你看了这张纸上的内容就知道原由了。”谷理怀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封了塑膜的硬纸版放在茶几上便推到了永生的面前。永生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看,只见上面印着:
扬子江省维新政府收缴勘查非法财富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 谷理怀君
任金百合计划江南区域付执行总监
上海派谴军代司令长官日本皇族,陆军大将朝香宫 鸠彦王
あさかのみややすひこおう
昭和12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