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富反而显得几分的淡定,他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刚才在竹林子外就该死了,没想到老天爷垂怜他,居然没让鬼子一刺刀捅死他。还让他在临死前见到这么多街坊邻里。
诶……!反正算死过一回的人啦,死就那么回事,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就没事了。他虽然觉得马上死,还是有点冤,但与陆川比起来还算幸运,毕竟我现在还活着,哈哈哈!想到此,他不由地哈哈一乐。
可是当一想到陆川,他的心便“咯噔”了一下。因为张富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陆川的亲弟弟陆尘。
陆尘这个人可不象他哥那么势利,胆怯,自大,好出风头。恰好与其相反,陆尘为人正派,仁义忠厚,豪气干云,说一不二,而且还是不畏强暴,爱打抱不平的主。
如果,他知道了哥哥被日本人杀了,他又会如何呢?同时他又在想:如果我这次死不了,出去后遇到陆尘该怎么办?如果他问起他哥的死因我又该怎么样回答?
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吗!毕竟陆川是跟我在一起逃命时被鬼子杀掉的啊!于是,他赶紧左顾右盼地寻找那个杀死陆川的鬼子,由于当时被吓懵了,再说小鬼子都是一样的装着,甚至于连个头和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此时他已经没了主意。
继而他又轻微的一笑,暗想:别做梦了,这些杀人如麻,狗鸡巴入的东洋鬼子怎么会放过我张富?不可能,不可能!
居然明知马上要被杀头,还操那份闲心干嘛。罢了罢了,好在我光棍一条,回去无牵挂死就死吧。既然事已到此,他干脆啥也不想了,便闭起眼睛等待着鬼子处置吧。
“八嘎亚路!”突然的一声鬼叫,张富一听似曾相识,忙睁开眼,随声望去。“就是他,没错,就是他杀了陆川,烧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张富有些激动,险些喊出声来。原来他与陆川在竹子林前,这个鬼子曾骂了一声“八嘎”,就这两个字的声音,那时就在不经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膜中了。
再加上此时,鬼子山上正在用刺刀捅着张富隔壁的邻居刘二毛。于是他便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山上,蛤蟆脸,大胡子,斗鸡眼,雷公嘴,仁中上还有一颗带毛的痣,这回他彻彻底底地记住他了。
陆川啊陆川,你小子虽然死的很惨,但总还有一丝报仇的希望,只要我这回死不了,就一定告诉你兄弟,你是谁杀的,让他为你报仇!
此刻,虽然前面的鬼子对自己同胞又开始杀戮了张富此时已经烦不了太多事了,只是在想自己能侥幸出去,找到陆尘,让他替哥哥报仇!鬼子山上又杀了五个镇上的住户,杀人原因是他们没有按日本人的规矩站好。
“帝国要消灭你们支那猪,与你们没有丝毫关系!总之大日本皇军,要你们中间的任何一头猪死,你们绝对没有任何理由提出拒绝,只得服从!听明白了吗?现在全部站到围墙那边去,脸朝着墙,站好了,就不要动!”
张富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手持铂铁皮喇叭的日本人,冲着人群在喊。此刻在场的中国人几乎都丧失了最浅层次的思维意识,就象似有体无魂的尸首一般,连最基本的行为能力都没有了。
其实这个小鬼子说的就是中国话,摆在平常大家都能听懂且能听清,但在这一特殊的时刻,居然在场的中国人,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当然张富除外,他倒是把每一个都听得真真切切。
鬼子见一个个中国人都无动于衷,便又开始杀人了。一排十二个日本兵,端着枪就冲进人前。张富一看不好,心想:反正是难逃一死,总不能亲眼看到这些街坊邻里,男女老少死在自己前面。
想定后,决定便豁出去了,他忙挤出人群,高声大喊:“你们这群老少爷们郝傻了吗?人家日本老总客客气气的,请你们到围墙那边站着,难道你们听不懂吗?你们不怕日本老总们手上的大枪吗?走走走,我先过去!你们跟着我来!”此时他也知道,即使大家都移到了墙边,恐也难逃一劫,诶!也只能胡萝卜吃一段洗一段了,过了这一道坎再说吧。
喊着他便来到端着刺刀的鬼子进前,迎面的鬼子对着他便猛刺过来,把张富吓得撒腿又钻进了人群,穷凶极恶一刺刀就又捅了一个镇上居民,随后又左劈右戳弄死了几个。此时鬼子队长森田不耐烦了,他命令士兵将镇上的人全部赶到围墙边,让鬼子架起机枪集中扫射。
这时,院外传来一队摩托车的轰响。鬼子森田队长忙走出院门迎接,对面驶来了三辆“哈雷r(750cc)”挎斗摩托,打头的一辆主车上插着鬼子军旗挎斗前面架着一挺机关枪。
当他们看见森田后,便把车停在院外的一条林荫道旁,两个鬼子率先下车,那个刚才坐在挎斗里的鬼子,走到森田的面前,突然打了个立正姿势,然后行鬼子军礼并道:“报告森田少佐,野田司令官派来了林木少佐协助您整顿五里铺的支那人,这是军令!”
说罢他就从口袋掏出一张军函,毕恭毕敬地用双手递给了森田。森田接过军函草率地看了一下,随手便递给了站在身边的一个鬼子,然后便龇了龇牙,满脸横肉就随之颤动了一下,当他走向第二辆摩托车的时候,那个坐在驾驶位置上,戴着墨镜的人,才缓缓起身,如慢镜头般的,似乎要把每个动作细节做到淋漓尽致似的,又似乎是一次此生遇到的凝重起身。
森田举目望去:虽然此人长得萧萧肃肃,面如清月,俊秀瘦削,修身细腰,风神卓然飘逸,不过看上去还是觉得精神上有些萎靡不振,如同尚在病中一般。
他虽然心里犯嘀咕,但嘴上还客气地说:“久闻林木君大名,只可惜没能在本土谋面!不过,在支那相聚,更能显示我们大日本开疆扩土的鸿鹄之志。你看林木君,我大日本皇军仅用半年时间,就占领了中国所有的富庶之地,目前,南京已成为我们囊中之物,我想,不出两年中国这个名字将会成为过去!这片肥沃的土地将成为大日本的领土,哈哈哈!”
此时,双手罩着白手套的林木,刚从车上挪下地才站稳,见森田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并趾高气扬地夸夸其谈,严肃的脸上便新增添了那么一丝笑意。
“森田少佐,真仍是天皇陛下的真正信徒!林木佩服,不过,战胜中国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的目标永远是占领全世界!”森田听罢,心中顿时一凛,再看看跟前这个说话中气厚重,力量十足的林木,还是刚才那个病秧秧的人吗!
林木这时已经摘下了墨镜,又麻利地褪下手上的手套,甩手就将其扔到了摩托车的车座上。森田这才看清了,他有双如同照耀山岩,又似乎象闪电般的眼晴。
“啊,林木君,你眼角下有泪痕,难道你刚才哭过?”细心的森田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
“哈哈哈,森田少佐真会说笑话,我大日本皇军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无敌,频奏凯歌,如果我真的在流泪,那也是喜极而泣,哈哈!”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收拾,刚抓来的那一批支那笨猪吧!”说着森田便拉着林木的手,手挽手的走进“镇公所”的院子。这时院内的鬼子已经在院子的四个角的位置上架起了四挺重机枪。
“林木君,你听说过吗?‘死一个人,叫悲剧!那么,如果死了整整一个镇子的人,那只不过是一组数据。’哈哈,今天我就是要杀光所有五里铺的居民,以震慑江城的支那猪,看有谁,胆敢反抗大日本皇军!”森田边走边说,没想到,林木仿佛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表情异常的冷淡。
森田心中一惊,一股无名火立即冲上了头。“林木,其实我杀支那人无须向你请示,你要清楚,你是来协助我工作的。”
“你要杀多少人,当然,我管不了!但是,我要问你你知道,我们大日本皇军为什么要占领中国这一片广袤的土地?难道光是为了屠光所有的中国人吗?”
森田一下子被问懵了,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想过,只知道杀中国人特别过瘾,并且从内心里认为:杀中国人越多就对天皇越忠诚。
“我们大日本占领中国,是为了统治和奴役中国人,就象人类一开始只知道捕屠杀猎物一样,结果发现:捕杀不如将猎物圈养起来,让它们不停地为人类繁殖,使其成为一个取之不尽的食物来源。这样一来人们无须起早贪黑,钻山穿林那么辛苦了,因为吃了畜生的老子,还可以杀畜生的儿子,畜生的子子孙孙是不会穷尽的,这个道理你懂吗?”
“你说得那是畜生,而人是会报仇的,我们大日本军队在中国杀了那么多中国人,如不接着赶尽杀绝,那天趁我们不备,再来反杀我们怎么办?”
“如果大日本军人全象你一样贪生怕死,那么我们飘洋过海来中国烧杀抢掠干什么?”
“林木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怕死啦?”
“森田君,别生气!我是奉了帝国第13师团师团长荻洲立兵的命令,是来办一件绝密的大事,之所以我要绕过野田司令官,直接来办,是荻洲中将的意思!”
“什么事?”
“今天所逮捕的中国人,到此为止,一个不能杀!不仅不杀,还要在中国人中间选出几个为我们皇军办事的人。这样一来也去了您怕中国人造反的心病,因为一旦中国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这就叫‘以夷制夷’,听说,还是天皇陛下想出来的!”
“天皇陛下万岁!”
林木见森田被自己说服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荻洲立兵的密令递给了他。森田仔细地看了一遍后,便面带愧色地说:“林木君,荻洲立兵中将的密令上说你是来领导工作的,而不是协助!我的明白了,我定服从您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