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阁使出离阳意来,便不再是一个破落秀才的穷酸模样,虽只拿一杆竹枝,手中劲力注进,与那遗虺正面交锋也不见落得下风。
遗虺身材庞大,却端的灵活无比,许阁的竹枝数次直指遗虺双眼,都被遗虺腾挪之间躲了过去。
可李三山还未出手。
眼见许阁顺势踩在蛇鳞之上,高高跃起,直冲遗虺七寸而来,李三山蓦地伸出一掌,拍在遗虺身上,遗虺身子一抖,径自将李三山甩向一旁的竹子。
李三山落在竹干上,将那竹子压得几乎弯了下去,等那竹子再次弹起,李三山手上亦多了一根竹枝。
手腕微晃,几片细不可见的竹叶飞旋着向许阁而来。
李三山当年叱咤江湖时,因性格癫狂,又痴迷剑道,被称为剑痴,没有名师指点,硬生生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
可惜那些年里的剑客实在是太多。
李三山年少轻狂,自以为已经看到了化意境界的大门却不得寸进,这令他感到绝望,他想见识化意境界。
于是他去了离阳山,去找被称为年轻一代翘楚,更是最早步入化意境界的许阁,可无论他在离阳山脚如何挑衅,许阁都避而不战。
败兴而归的他欲下江南,又去寻谢一,于是他的双腿便没了。
当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那个男人出现了,带他走进了一个更加宽广的武道世界。
那男人叫做计青莲,于是他入了魔教,成为魔教十长老。
正魔大战,正要大展身手的他再次被诲明一掌拍落凡尘。
他不再绝望,反而意欲满满,这满世界的高手令他兴奋。
被囚在这紫竹林的地狱道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直到逃出地狱道,收服遗虺,又终日在那井底枯坐,他终于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意,正式步入化意境。
今日的他有遗虺相助,气势正佳,便要一了多年前旧愿。
你许阁用竹枝,我便也用竹枝。
可惜,今日的许阁比起往昔那个天才少年,实在不能尽兴。
李三山看着许阁使出的剑招,微微皱眉。
许阁的剑招乃是师传于离阳山的离阳意,在许阁的手中尽显精妙,可李三山还是不满足。
“你的离恨意呢!”
李三山大喊着,身子在空中飞舞,那几片竹叶已经向着许阁而来。
许阁脚尖轻点,一边躲开遗虺,一边以竹枝划圈,那几片竹叶被包裹在这一片混沌之意中,逐渐失了力道。
刚刚化解掉这几片竹叶,李三山已经杀到。
李三山的剑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每一道下去,都携着凌厉剑意,许阁也不硬撼,只是不断算计着身位,用身法避开。
李三山毕竟没了双腿,行动多有不便,携着竹子的反弹之势杀来,几招下去却始终碰不到许阁,剑势已弱。
便在此时,遗虺恰时而来,携起李三山,一人一蛇似是心灵相通,随着李三山剑招变换,遗虺身子不断腾挪。
几番交手下来李三山逐渐压制住了许阁。
离阳山祖师精通术数,离阳意也是以术数为根基,讲究的是方寸间的算计。
只是这这些年许阁疏于武学,在李三山与遗虺的夹击下,渐渐力有不逮,虽依旧用离阳意化解危势,剑招却慢了下来,现出了疏漏。
李三山瞅准时机,趁许阁举剑之际,手中竹枝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直奔许阁天门处。
这一变招许阁意料不急,只是凭借着本能左掌推出,堪堪移了一个身位。
可那竹枝已经自许阁左侧肩胛骨处穿入,携着点点血花,落在身后一棵竹子上,竹子应声而倒。
一阵钻心疼痛袭来,许阁来不及看伤口,只见李三山化掌为剑,再次逼近。
“离恨意呢,你的离恨意呢!你只有离阳意吗?”
李三山怒吼着,一道剑气袭来。
许阁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剑气的时间点卡的极准,正在他身法落地之际,避无可避,算无可算。
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昔日种种荒唐事。
只是如此便结束了,实在可惜。
许阁闭眼想到。
然而那道剑气却歪了几分,擦着许阁脸颊而过。
“离阳意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这剑神归火意滋味如何?”
说话人正是秦垣。
方才眼看许阁一眨眼便跑来与李三山拼命,秦垣着实愣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与许阁也仅有一面之缘,况且自己这三脚猫功夫便是去了也是无用。
若是父亲在这里,必然也会赞同,秦垣安慰自己道。
以自己对父亲的印象来说,秦久不是江湖中人,作为掌领天下兵权的太尉,杀伐决断根本不会被感情左右,只会冷静地考虑胜败。
可若是离去了,这心中似乎也并不如何舒坦。
便在他左思右想,犹豫之际突然想起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封信,这才赶紧将那信拿了出来。
方才被李三山打扰,这信还迟迟未看。
秦久的话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却看得秦垣是怒目圆睁。
“听说你当了和尚,卿苑泉下想必会很开心。”
秦垣将那纸张翻来覆去地看,却只有这几个字,转手便将那纸条揉作一团,狠狠扔了出去,嘴巴一张一合间不住自语。
“我当长安城的天塌了,亏我还担心你出事,不顾安危跑来这畜生道。”
“还我娘会开心,我当和尚老秦家就绝后了,老头你失心疯了吧。”
“我娶亲,你说我娘会开心,我当和尚,你也说我娘会开心,感情我娘就只会开心。”
秦垣胸膛一起一伏,依旧愤愤难平。
只见秦垣大骂一通后,呆在原地,过了半响又去捡回了方才扔出去的纸条,低头思忖着什么。
云霓已经苏醒,再看到秦垣时,秦垣已经不是那般气愤模样,反倒是在一旁用碧潭剑专心地削着一根粗壮的竹子。
秦垣看到云霓醒来,那竹子的端部也已经被削的尖利无比,他站起身挤出一个笑容,惨然一笑:
“神婆,不如再帮我算一卦,我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云霓卦还未起,秦垣却已经走远,嘴里却还在呢喃:
“娘呐,孩儿如今就要去学江湖人行侠仗义了,想必你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