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垣是个所做就做的性格,盘腿坐在那里,一练便是一天,眼看太阳西斜,已经临近黄昏,可秦垣却是眉头紧锁。自己本就没有内力根基,依着那功法去练,那股似有似无的气自丹田而起,总是凝滞在了肩井穴一处,无法前进半处。
秦垣不由有些气馁,他也知道武学之途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只是那颗想吃烤肉的心,实在是迫切的紧。
他倒也不是那不懂变通之人,眼看一直无果,索性站起身出了门,依着昨日沐吾所说,朝着不远处另一栋寮房走去。
所到正是沐吾的寮房。
打开房门,里面的鼾声却是震天响。昨日里这和尚那一口连绵不绝的气息,便是秦垣这不会武功之人也看出来沐吾的内功精深,这便想来请教一番,却不知道这人白日里还在呼呼大睡。
正要踏进房门去搅扰沐吾的好梦,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正是沐肆那憨和尚。
沐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沐吾,轻声向秦垣说道:“他在练功,危险。”
秦垣一脸诧异,这鼾声如雷算是练的哪门子功法?若是睡觉也能练功,自己便睡出个天下第一来,登上林茱萸的家门去教训这婆娘,哪用在这紫竹林里憋屈。
沐肆不知道秦垣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看见秦垣手上那本归火劲,不由问了一句:“裘鸩阳给你的?”
“这个?”秦垣扬了扬手中的典籍,“不是啊,诲明老和尚给的,对了沐肆师兄,这里面有些问题,不知你是否知道?”
沐肆尴尬的摇了摇头,“这归火劲我听过,是西域传来的,我修的正统心法,这是没法练的,也不甚懂。”
秦垣惋惜的摇了摇头,突然灵光一现,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说是裘鸩阳给我的?”
“这是裘前辈的绝学,便是那日里你所见那铁匠,他能点燃那烘炉,靠的就是归火劲。”
秦垣大喜,急忙又向铁匠那里跑去。
“可惜裘前辈是个哑巴,要不还是能指点指点你的。”沐肆看着秦垣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裘鸩阳这辈子只喜欢做一件事,就是打铁。因为自小是个哑巴,便只能对着那冰冷铁器,对着那熊熊烈火交流。可交流着便交流出了感情,打出的兵器越来越好。
直到一天,他打造的剑斩断了谢家剑庐锻出的剑。这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谢家是铸剑名家,这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却不曾想这事情给自己惹来了无尽的麻烦。
谢家在武林的名声太响,中原是呆不住了,那便去魔教吧,去哪铸剑不都一样吗?
教主计青莲给了他烘炉,教了他归火劲,让他的锻造技艺更上一层楼,而死在他锻造武器下的正派人士也越来越多。
后来碰上正邪大战,他遇到了诲明,又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紫竹林,还莫名其妙地当什么人道看守。
这样似乎也挺好,如果没有这些整日里来烦人的小鬼,就更好了。他看着眼前的秦垣那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不由得想到。
秦垣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问道:“晚辈有些事,想向前辈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裘鸩阳不答,只是在那里擦拭着铁锤。
“前辈,这归火劲里,如何将气从肩井穴运至曲池穴,又如何能由曲池穴积聚而后发出?”
实在聒噪,可裘鸩阳的嗓子一阵涌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前辈…”秦垣不死心,继续问道,可话音还未落下,裘鸩阳便摆弄着他那百来斤的铁锤使劲向地上一锤,一阵尘土飞扬,气势十分惊人。秦垣不由一惊,微微向后撤步。
仔细思索一番,自己这新来的也没怎么得罪过他,不肯相教也便罢了,说一声便是,何来这么大的火气?
必定是因为昨晚拿炉子烤鸡的事情败露,这番要拿他撒气。
秦垣脑子转的飞快,这就开始辩解:“这事不赖我啊,我新来的,拿您炉子烤鸡那都是沐吾的主意,沐吾你知道吧?胖胖的那个,真的不关我事啊。”
裘鸩阳一愣,知道了这事,更加发狂了,那可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炉子,竟被用来做这种事,他一双肉掌便对着那炉子一阵拍击,秦垣只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十分的燥热。
秦垣更加惊慌了。
“前辈千万别生气啊,我这就给你清理干净,保证不留一点味,跟新的一样。”不等那裘鸩阳指示,秦垣便十分自觉地拿起角落里的笤帚,也不管那炉子里是积了多少年的灰,只一个劲地清扫起来。
一番尘土飞扬之后,那炉子果然干净了不少,可怜秦垣一个贵公子却落得蓬头垢面。
看裘鸩阳的表情,倒是颇为满意。
因为性格孤僻的原因,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熔铁,铸型,锻打,淬火,这番秦垣打扫了这炉子,倒让他有了些别的想法。大手一抬,示意秦垣跟自己过来。
秦垣大喜,只觉得这怪癖前辈终于是原谅自己了,颠颠地跟在裘鸩阳身后。谁承想裘鸩阳却将自己带到了洪炉旁的风箱跟前。
洪炉此时并未生火,裘鸩阳在那风箱前拉扯演示了一番,而后站起身来,指了指风箱。
秦垣一脸愕然,这竟是要自己去给他拉风箱?
秦垣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奈何事已至此,连那烘炉都轻扫了,也不差拉这一个风箱了。
他坐在凳子上,手握拉杆,拉起了风箱。方才看裘鸩阳拉的轻松,可自己拉那拉杆竟是纹丝不动。秦垣又搭上了另一只手,拉杆依旧不动。
裘鸩阳见状,摇了摇头,拉起秦垣指了指他的丹田,又指了指肩井穴,而后自己一掌重重向前一推,秦垣看得似懂非懂。
看秦垣还是不懂,裘鸩阳皱起眉头,运起一掌,落在了秦垣肩上,秦垣只觉得裘鸩阳的手掌滚烫,而自己丹田里一股气息竟是在呼应着裘鸩阳的这一掌。
秦垣心下有所感悟,看了看风箱,试着询问道:“运着归火劲的心法去拉?”
裘鸩阳急忙点头。
原来这烘炉与归火劲本就是一体的,归火劲单自拿出来练,难免会出现秦垣那样气息阻滞,事倍功半的问题,诲明并未练过归火劲,不知道其中关节,只是将那些秘籍一股脑扔到了秦垣面前,倒被秦垣误打误撞,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
秦垣再次坐下,缓缓运起气来,手搭上那冰冷的拉杆,感受气息来到肩井穴而后拉起风杆,风箱终于动了起来,只是和刚才裘鸩阳拉的架势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多,照秦垣这般拉法,那烘炉的火焉有不灭的道理。
这一拉动静虽小,肩井穴的那股气息却不再凝滞,如一股热流涌向手臂上的曲池穴。
秦垣心下一喜,这才明白了裘鸩阳的用意。没想到这风箱对归火劲竟有帮助,心下已打定了主意,日后一定要常来这里拉风箱,总有一日要拉他个虎虎生风,争取早日吃上自己归火劲烤出来的田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