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的冬天,雪来的很早,大雪铺天盖地落满了屋檐树桠,距离非澜长公主失踪已经三月有余,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原本只是姬无心一人着急上火,在苍兰国主淳于意接二连三发来询问的信件之时,朝中盼着两国永和的大臣们,也一个个的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守城的士兵们坚持说那日未曾放人离开,更是在之后也严格排查离开的人,绝没有见过任何形似长公主的人,这段时间以来,就连和长公主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男女,出城也都成了难事。
城里的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查过,连朝廷重臣藏着红颜知己的那些秘密院落,也都一个没落下,这长公主也真的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但是毕竟是长公主,不能拿着画像一个个的去问人。一次次的搜查行动,民间也是怨声滔天,朝中不得不停下搜查的行动。
西市的一处民宅中,无忧手中挎着竹篮,装满了早市上新鲜的蔬菜,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熟练的开始择菜。她从被墨卿救了之后,便一直借住在他家里,只是她丝毫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虽然墨卿让她不必在意安心住下就好,她也时常觉得十分愧欠他,便学了做做家务,也好尽点心意。
这处宅子虽不大,但是对寻常百姓来说,也是一处不小的宅子,有两个园子,一个厅堂,原本住着墨卿和墨玉兄妹两人,墨卿白日里偶尔会去官宦之家中去教那些官家小姐琴技,墨玉则是去学堂中,就剩她一人守着,为他们做了饭等他们回来。
日子过得简单却也轻松快意,只是无忧的记忆伊始,便是那日空无一人的大街和撑着伞带她离开的墨卿,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来历,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般落魄走在街上,唯独头上的这支银簪,是唯一能和她过去连接起来的物什,她也去了集市那些首饰店中问过,却都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无忧扬声问了一句,“谁呀?”
墨卿的声音传来,“是我。”
她放下手中的菜,快步跑了过去,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穿着大衣的墨卿咧嘴笑了,“今天为什么这么早?”
墨卿看着她的笑,也不由得勾唇笑了,边脱着大衣走进院子一边说,“听说今日会有大雪,便早早回来了,墨玉等下也会回来。”
“那我快去做饭。”无忧转身跑去桌子边,端起菜篮急冲冲的跑进了厨房。
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她和隔壁的李大娘偷了好几次师,才让炒的菜不会糊掉,好在她做别的不行,烹饪的天赋倒是十分的好,没几次就能做出像样可口的饭菜了,就连时常喜欢去街边小吃解决餐食的墨玉,也都愿意天天回来吃她的饭菜。
无忧在厨房中忙来忙去,墨卿走了进来,看着她像模像样的把式,神色恍惚了下,“无忧,你喜欢这里吗?”
“嗯?为什么这样问呀?”无忧一边忙着一边随口问了下。
墨卿沉默了下,复又笑道,“随口问问,今日做什么,我来帮忙。”他撸起袖子走进来,拿起一旁的青菜就要往锅里扔。
无忧竖起眉毛“哎哎哎哎哎”了好几声,瞪着他,“不许动菜,去看火。”
“是是是。”墨卿无奈一笑,拿起一旁的柴火,蹲下身子看起了灶火。
可是这几日大雪连连,柴火都受了湿气,墨卿囫囵的扔了几个柴火进去,不仅火没起来,一阵浓烟从灶台中飘了出来。
无忧被烟呛得不停咳嗽,泪眼朦胧,墨卿也被烟熏的脸黑了一大块,拉着她赶忙跑了出来,两个人俯身咳嗽着,无忧喘着气说,“你!咳咳……走远点!”
她抬起头想要瞪他,却看到他原本俊朗白皙的脸,被烟熏的如同那剧院里的伶人妆容一般,不由得“噗嗤”一笑,摇头走进屋子,拿出了一只湿毛巾,抬头开始帮墨卿擦脸。
墨卿不知缘由却也随着她一同笑,“为何笑的这般花枝乱颤?”
无忧一边“咯咯咯”笑着,一边擦他的脸,“我们墨公子的手,生来就是弹琴的,可不要再去碰这些杂物了,省的给别人添了麻烦。”
墨卿望着无忧笑靥如花的脸,心底一动,伸手便将她抱进了怀中。
无忧一怔,也没有挣开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闭上眼,眼前闪过树林中,她微微仰头沐浴日光的样子,她冷笑着将匕首毫不犹豫刺进自己身体时的样子,最后是她扬起眸子,眯眼微笑的样子。
勤政殿内,张贤急匆匆的走到姬无心的身后,连着三个月的暗中查访,今日他总算是可以有一个称得上交代的答案给王上了,“王上,影卫们今日查到,西市里的珍宝阁,曾有一名女子拿着这样的一只银簪寻去。”姬无心的判断没有错,不管淳于非澜当初出了什么问题,不带武器防身就离开不是她的作风,而在他们这样搜查了几轮都未曾找到她的踪迹,那么要么就是她不在城中,要么就是被人藏了起来。
好在绪方姑姑在初期的方寸大乱之后,悄悄让白七传了口信给姬无心,就是淳于非澜并非什么都没带走,带走了那枚银簪,也终于在连日的查访下,让他寻到了那枚银簪的去处。
“珍宝阁的老板,每日过目那么多的首饰,为何会记得那样一枚银簪。”姬无心这些天早就习惯了失望,便是听到这样的线索,也没敢让自己生出一些希望来。
张贤接着说,“那位老板说,因为他在沧州城开了十几年的店,城里的人都认识的七七八八,平日里来店里的都是熟客,那名女子是个生面孔,他以为是谁家新来的小姐,便刻意记了下,而且……那名女子,生的极美,看起来不似是贫苦百姓家的女子,手上虎口的位置上却有老茧。若不是常年使剑,虎口处是不会有老茧的。”
姬无心转过身,心跳开始加速,他问道,“那你可找到那名女子的去处。”
“影卫们还在找,近日大雪连绵,相信需要些时间,定能找出那名女子的所在。”张贤慎重的说。他还隐瞒了一些事,便是他拿了几个美貌女子的画像给那位老板辨认时,那位老板准确的指出了非澜的画像,但是他需要等到确定的时候,再和姬无心说,生怕再一场空,引得他内伤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