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歪头笑着眨眨眼,看张贤和莺歌两人在犹豫,便轻快的开口,“这样吧,做个交易如何?我之所以夜晚来这里,也是为了要见姬无心,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张贤阴沉着脸开口问,“你说。”
“今日之事,离开这个楼我便忘得一干二净,相对的,我要见姬无心。”
莺歌此时接过话头来,说道,“城主,不喜见外人,况且,不知他何时才会来此。”
笙歌敛起笑容,走到了门口,“那便是你们的问题了。”她手放在了门把上,顿了顿,侧头道,“若是还想硬来,我倒是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
说罢,她打开了门,寒风鱼贯而入,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是暗处,不知有多少眼睛和暗器盯着这个门。她坦然的走出去,街市上的吆喝声和喧闹声,再次响起在耳边,这才让她警惕了许久的身心,微微的放松。
悦来客栈。
笙歌从望月楼离开,因为害怕撞见淳于哲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被认出来,只能再次从屋顶潜行回去。翻身进房间的一瞬间,她便察觉到了房间里有人。
但是没有杀气,也即是说,很可能是浮月山庄的人。
她揉着刺痛的肩膀,从柜子上拿起火折子吹了吹,点亮了面前的烛台。回身,便看到西风坐在饭桌前对她傻笑了一下。
“西风大哥,就你一个人?”笙歌向他身后看了看,好像他身后会藏着人一样。西风摆摆手,
“是我一个。庄主派我来,带你回去。”
笙歌坐在了他对面,撇了撇嘴,“那你可休想,我要在这边待上许久呢。”
“笙歌,你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江湖经验,这样太危险了。”
笙歌眯眼狐疑的看向西风,直到他心虚的干咳一声,避开她的眼神,便开口问道,“我有事要办,办成之后,便会回去。”
西风张口还要说,她举手阻了他的话,继续说,“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费心传消息了,我打听到,淳于哲联合了华舞城主,准备对付我们山庄,回去和庄主知会一下哦。”
西风神色蓦然严肃了起来,皱眉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只要提醒他们留心便好。”她站起身,不给西风追问的时间,便走向床边,作势就要开始宽衣解带,“西风大哥,我可要就寝了,你若是……”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门“哐”的一声,西风已经不见人影。她轻笑了两声,走过去吹灭了烛台。
笙歌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是一个从未去过的场景,红木绿瓦的廊下,连柱子上都刻着精致的纹路,青石板的路上纤尘不染,她迷茫的走着,却隐约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径直走向面前那个门扉半开着的殿宇,里面灯火通明。
殿宇中有四根金制的盘龙柱,白色的纱帐在无名的风中飞舞,遮挡着视线。她向前走着,路的尽头有一个男子,穿着月白的长袍,一些发丝已经变白,他转过身,却如同在雾气中一般,看不清容貌,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在说,“非澜,你回来了。”
笙歌想张口解释说自己不是他喊的那个人,但是无论她如何说话,都发不出声音来,她急切的向前走,想要走到那人的面前看清他,却好像无法走近一般。
她猛的睁开眼,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又一个诡异的梦罢了,梦里的自己对那个人有一丝奇怪的情感,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笙歌眨眨眼,心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脑海里拼命回忆梦里的细节,害怕过些时辰她便会忘记这个地方,这个人。
遥远的天命城中,楚帝淳于瑞被内侍从梦中唤醒,看时辰,已经到了要早朝的时候了,不知为何,今日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年轻女子,而自己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隐隐约约,却觉得便是自己流落在民间的嫡长女。
浮月山庄为他暗中查访十来年,却一直寻不到非澜的下落,自襁褓之中遗失,他心中,一直不肯承认非澜已经死了,若是他梦中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她,那许是在民间的某一处,她平安喜乐的长成,也算是一桩幸事吧。
“王上,快到时辰了。”内侍见淳于瑞坐着发呆,神色怅然,便轻声提醒了一声。
“嗯。”淳于瑞站起身,身边的内侍走上前来帮他穿上龙袍,他咳嗽了几声,喉头有一丝腥甜之味,又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他身边的人,有多少可信早已不知道,天下初稳,意儿虽是年纪小,却也是个可托付天下之人,他心中若是说还有遗憾,便是没有找到非澜。
皇后薨逝时他承诺一定会找到非澜,他一生空有平定天下的抱负,所以在先帝暴政之时,毅然逼宫夺位,却从未想过,坐上这个龙椅,则注定一生孤寡,面对后宫勾心斗角,他无力保护自己最爱的女子,无法守护自己的孩子;黎民百姓,他无法给予当初承诺的富庶与平等自由;朝堂百官,营私结党从无真心的谏言,而那些忠于自己的老臣,也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被奸人所害。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在蠢蠢欲动,暗害于他。
这天下芸芸,却只他一人孤寡,于这万剑所指的高位,终有一天,会尸骨无存。
从司卿柔被人劫走的那一刻开始,淳于瑞就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浮月山庄,这个他一手创建的情报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