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从城主府中潜回来时,夜里已经打过了三更,笙歌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姬凤媱早上冲进来,叫醒她的时候,仿佛没睡一般困乏的厉害。
她揉着眼睛凌乱的看着在床前兴奋的喋喋不休的姬凤媱和旬叶清,好久好久,才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下雪了,快起来啊非澜姐姐!”
片刻后,笙歌裹着斗篷站在院子里,愤怒的盯着雪地里撒欢的两人,为什么她们的精神头这么好?
吃早饭的时候,旬叶清看她一脸困倦,眉头一直轻蹙着,便问道,“非澜,你昨晚没睡好吗?”
“嗯……”
姬凤媱凑过来笑眯眯的说,“非澜姐姐,今日你要教我招式了哦。”
“是是是。”笙歌没精打采的开口,顺便假装无心的问了句,“圣女,你搬到这里来,姬无心……族长,都不派人来关心你一下吗?”
她说完看了一眼旬叶清,果然这个丫头听到姬无心的名字瞬间坐直,耳朵都竖了起来。
姬凤媱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气恼,“哼,他最近要照顾别的女子还来不及呢,哪里管的上我这个妹妹。”
笙歌扬了扬眉,听到身边旬叶清筷子落地的声音,姬凤媱瞪着大眼睛看向旬叶清。
后者尴尬的笑了笑,说,“手冻到了,筷子都拿不稳。”说罢,她俯身捡起了筷子,埋头一声不吭的吃起了饭,都忘记那双筷子方才落在地上还没有擦过。况且,这屋子内烧着炭火,并不会冻到手。
姬凤媱并没有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非澜姐姐,那个女子还不及你一半好看呢,不知道无心哥哥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就对她那么不同。”
“哦?没想到姬族长还是个深情的人。”
“要说无心哥哥身边的女子也不少,偏偏看上一个最丑的!”姬凤媱没有听出笙歌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边说着边恨恨的拿着筷子对碟子里的青菜捣来捣去,仿佛那就是那个女子一样。
笙歌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姬无心的样子她是见过的,若是他身边的女子真的不少,那既然不是图容貌来的,就是图权位来的,或者像是旬叶清这样的心碎少女一样,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身在权利中心的高位,是不会有真心的,看来昨晚住在那个园子中的女子,想必,定是对姬无心来说有利可图。
姬凤媱的目光在笙歌和旬叶清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眯着眼说,“马上就到无心哥哥的生辰了,不如我带你们一起去吧,让无心哥哥看下,即使女子不是像司卿柔那样温婉柔弱,也可以——非澜姐姐?”
笙歌脸色蓦然发白,缓缓的转头看向姬凤媱,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方才的名字,姬凤媱一直口口声声说的姬无心身边的那个女子,是司卿柔,她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莺歌,昨天夜间那个婢女的声音,她一直觉得耳熟,如今终于想起来了,便是司卿柔身边的那个婢女,曾经在浮月山庄也盛气凌人的指使过她。
“非澜,你还好吗?”旬叶清也察觉到了笙歌的不对劲,关切的靠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笙歌放下筷子,将微微颤抖的手藏于袖中,站起身说,“我有些不适,先回屋休息会。”说罢,她便转身飞快的离开了前厅,留下满脸迷惑的旬叶清和姬凤媱。
安静了一会儿后,旬叶清转过头问姬凤媱,“圣女,你说族长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五,再过十天就到了。”
这天夜里,笙歌再次穿上夜行衣,穿梭在荥阳的街巷中,她没有换上小厮的服装,而是凭着脑中的记忆,寻到了司卿柔住着的园子。落在屋顶上,身影隐匿在夜幕之中,观察了许久,没有发现其他人之时,她从屋檐侧边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偌大的院子中种着几棵梅树,如同她前一天晚上来的时候一样,挂满了通明的灯火,这样她就算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了。主屋内也是亮着灯火,眼下已经过了子时,也不晓得司卿柔这么晚为何还燃着烛火。
笙歌躲在主屋后的阴影中,听了听屋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只有一人的呼吸声,显然屋内的人是已经睡下了。
她轻轻推了推窗,露出一个缝隙向里面看了下,除了屏风后的床看不到,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形势有一些诡异,笙歌犹豫了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缓缓将窗户推开一个可用的缝隙,轻巧的跃了进去。
屋子内果然是空无一人的,笙歌放心了些,轻手轻脚的走向屏风后的床榻,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连呼吸也轻了许多,绕过屏风之后,看到的情形却让她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司卿柔睁大了眼睛坐在床榻之上,并不像笙歌想象中的熟睡,反而看上去十分的清醒,笙歌被吓到后退了两步,司卿柔的头向着笙歌发出声音的方向转了过来,奇怪的是,那双眼睛却没有焦点茫然的在笙歌附近搜索。
笙歌震惊的看着她,司卿柔竟然失明了。
“玉瓷,是你吗?”司卿柔轻声开口问了下,空洞的目光望着不知名的一处地方。
怪不得这里灯火通明,笙歌握紧手中的匕首,紧咬下唇,为什么浮月山庄惨遭屠庄,灵修姐殒命,连尸骨都找不到,这个女子却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心安理得的在这里享受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人的款待。
她身子微微发颤,沉默的看着司卿柔,在没有收到笙歌的回答之后,司卿柔冷静的从身后的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挡在身前,对着笙歌的方向问,“你是谁?”
笙歌走过去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一个转身便把刺向自己的匕首指向了司卿柔的脖子。她坐在床沿上,缓慢而冰冷的问,“浮月山庄的事,与你有关吗?”
“笙歌?!”司卿柔猛地脸色变白,抬手想要挣开笙歌的手,但是凭她又如何敌得过笙歌,无论她如何挣扎,匕首依旧对准着自己的脖颈。
司卿柔也发觉了自己的无力,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你很清楚,你不怕我叫人吗?”
“你试下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刀快。”笙歌手指用力,司卿柔瞬间手臂便没了力气,手里的匕首落在了笙歌的手中。
她把匕首放在一旁,靠在床柱上,看着司卿柔问道,“浮月山庄的事,与你有关吗?”
“如今的境况,我说无关你也未必会信,但是我可以用生命保证,我不会背叛花柃。”
笙歌平静的看着司卿柔,那张脸没有因为失色的双瞳而减少一些容色,依然清丽,只是那表面的人畜无害之下,不知道藏着多么阴暗的心思,于是她说,“你不必向我保证什么,你只要记得,若是你与此事有关,我总有一天定会取你性命,告慰山庄之人。”
司卿柔神色没有因为笙歌的威胁有变化,微笑着问,“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呢?”
“那日在山庄,你曾和我说过,要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世。”
司卿柔露出了然的笑意,温和的笑着说,“是了,那件事,但是如今,我不能说。”
笙歌似乎早已猜到司卿柔不会告诉她,唇角轻扬,眸光中带着冷意,“你以为可以用这件事可以时时来与我交易?”
“你误会了,笙歌,既然你来到这里,等到时机成熟,不用我告诉你,你自然会明白所有事。”
“夜辰之和花柃,他们都还好吗?”笙歌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她没想到,有一天,会要从司卿柔这里打听曾经自己最熟悉的这些人。
司卿柔脸上的笑容更深,点了点头,“他们很好。”
笙歌站起身,“那便好。”说罢,她便转身走到了窗前,翻窗离开前,她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司卿柔,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个山庄的故人,即便那个人是司卿柔,也让她的心中微微有一些安慰。
而她没有看到,屏风后的司卿柔笑容倾城,眼底却盛满了阴狠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