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中带着冷冽杀意的话语让众人不禁转过了头,说话的人正是狄青。
帐外的卫兵听闻声音,便快速进入营帐,抓住了来人。同时抬头望向王轩,卫兵得到王轩的示意后,将此人架了起来,向外拖去。
“在下以性命相托,只身前来,相商要事,不想所托非人……罢了罢了,时也,命也,不可强求。”
说着这样的话,眼眸却轻轻抬起,眯着眼睛,用目光扫视着帐内的几人,可是却没有一人把视线对准自己。
叹了口气,在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被拖出帐外时,王轩出声了。
“先放开他。”
卫兵松开了他,并在王轩的示意下退出了营帐。
“阿荒,你不在皇城待着,来这做什么?”阿荒是王轩的父亲在二十年前远征龙荒之时救下的孩子,那时的他跟王轩一样大,都是几岁的孩子。或许是出于长年征战在外,阿荒的出现触动了铁血硬汉内心的柔软。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最后王轩的父亲将他带在了身边,并在后来带回皇宫。阿荒本没有名字,他是龙荒之地一个部落的遗弃子,问起父母,他只说是父母声称有事便将他放在此地,然后离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在这混乱的龙荒之地,这样的事情并非罕见,要么是这个孩子的父母遭遇了意外,要么是他的父母将他遗弃了。总之,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也是无家可归了。
最终,王轩的父亲将他带在了身边,令其侍奉左右,并为他赐名,阿荒。回到宫中后,也将其指派做自己的侍从,并安排人教导他读书,习字。因为彼此年龄相近,所以他也和王宁,王轩等人玩得十分要好。
阿荒生性胆小,或许这是童年受到战乱的影响。但所幸的是阿荒在学习方面的天赋着实让人赞叹。无论是诗书,还是习字,亦或是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学得极快。阿荒成年后,王宁更是向父皇提出任命其管理皇宫内外侍从。
虽说父皇以年少资历不足为由回绝了,但是出于对阿荒天赋与能力的认可,也出于对阿荒心性品格的信任,便任命他管理自己身边的侍从。
阿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因为被选为管理侍从而沾沾自喜,盛气凌人。还是跟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工作,还是跟往常一般,跟其他人说话轻声细语,有礼有节。与先前没有丝毫不同,反倒是比先前更为忙碌。
对此,先皇认可他的潜力,王轩赞赏他的心性,而王宁却认定他有野心,正因为野心,才不会因权力的增强而蒙蔽,更加认清自己处境的定位,才能更专注于本职,从而谋取更多。王轩听说后极度不满,为此还第一次与王宁起了争执。兴许从那时起,自己与皇兄的隔阂就出现了,又或者说,这是自己开始发现了皇兄与自己的不同。
“苍然?”一声小心地探问打断了沉浸于回忆中的王轩,回过神的王轩一面邀阿荒入座,一面让侍从安排酒食。
“阿荒,你今日来这里,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王轩感到十分奇怪,照理来说,阿荒虽是父皇的侍从,但也与王宁关系极好,也很受王宁赏识……不过想来也正常,弑父杀弟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对一个侍从呢,也怪不得会被派到这里。
“不用安排酒席了,事情紧迫,我快说快完。”
阿荒顾不上这么多,指着王轩手中的将符说道:“这个,是苏……苏南让我拿着找主关口石将军,拿一样东西,拿一份,一份很重要的药。”
“药?什么药重要到要拿将符作凭证去取?”
“这就是重点!话说能不打断我吗?十万火急。”
王轩瞪了沈琳一眼,沈琳没再说话。
“囚尸露!若生服此药,纵使血流成渠,亦可一炷香内不会断绝生机。也有人说过此药经服,纵使人已身死,其尸身依旧如同囚徒一般任人摆控。因而才有囚尸露这个名字。”
“石家有这种东西?”
“不清楚,不过听一些弟兄们说起过,半夜起夜时看到石将军营帐附近时常有全身染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一副半人半鬼的样子,他那些侍卫也视而不见。有的弟兄胆子大,偷偷凑近了去看,结果……结果是之前战死在战场上的弟兄,还是他们自己亲手给埋的。化成了灰都不会认错啊!”
“那死去的弟兄当时,眼睛里头还有血珠在打转,一点点的从眼眶里边儿渗出来,张开的嘴里边儿,牙齿一半被扯断了,还有的上边还流着血沫子,还有沾染着血沫的碎肉,我那兄弟……”
“你那兄弟是老鹰蛋里边爬出来的吧,鱼眼珠子吃多了,连牙缝里的肉都看得见,老鹰变的吧。”沈琳在旁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没有半分虚假,此次,苏南打算在先前俘虏的龙荒之地的那些家伙们的饭菜和水里下囚尸露,然后在明日战斗之中,待你们兵马俱疲之时,便让这些吃了药的死士乘机突袭,逆转颓势。”
“问题在于这些龙荒之地的俘虏中,有不少我的族人,甚至还有我曾经认识的人,在下实不忍于此。所以……”
“为了不令族人至此之境,所以不惜冒死前来,背弃旧主,密报战情。听着挺好,可惜不像你。话说你记性挺好,二十年前的故人都能记得。”沈琳冷冷地插了一嘴。
“修平!出去!”王轩指着帐外,挥了挥手,“有什么个人恩怨过后再提。现在是军事会议。”沈琳也没有多话,径自离去。
“族人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可也不愿意闹得这般生不如死,死得这般不人不鬼。今日我也买通了看守,只待时机一到,便将他们等人尽数放出,如此,可帮助二哥大获全胜。”
二哥?王轩沉默了。当年阿荒最喜欢的,就是跟在自己和王宁身后,大哥二哥的喊着,事到如今,物是人非啊,造化弄人。
王轩低垂着头,手里紧紧握着将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抬起头,问道:“收买看守?有何凭据?而且你的话里有不少说不通的地方,这么多漏洞,我又如何信你?”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我没想错,你现在手头没有多少的补给了对吧,现在机会就在这里,我言已至此,敢不敢冒险就看你自己了。战场上哪里会有这般必然之事。你我自幼相识,若是二哥不信我,便砍去我的头。这一趟,我就没打算活着。救不了那些族人,我便与他们赴死!至于其它的,这一趟,我跟你们一起走,你们生,我便生;你们死,我便死。如何?”
充满愤怒的吼声响彻在营帐中,王轩看着他也有些动容,“你,真的变了很多。”
“谁不是呢?大家都在变,先皇如此,王宁如此,你也如此,更何况我。想当年我们兄弟……怎会想到今日如此?”阿荒也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想起了往日的时光。
“个中缘由太多,你不懂。”王轩离开座位,拍了拍阿荒的肩膀。说实在的,如果阿荒所说的话真的毫无漏洞,言语逻辑完美无缺,自己反而真的要多多思量一番才是。
“二哥,怎么做请快些决定,天,就要亮了,时机就在今晚,时间不多,你还要集结部队。有什么疑惑,不妨路上再谈……”
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阿荒来到营帐门前,拉开帐帘,映入眼中的,是早已整装待发的昂龙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