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友唤家丁将折叠的竹椅摊开:“娘子请坐”
谢君友继续作画,罗瑶和芷儿坐在一旁观画,画的便是这碧云山的山与清池,参灵酌妙,动与神会,平庸的山水,在他笔下,似乎万种风情,柔烈相匹。
芷儿坐乏了拉罗瑶到清池旁摘珊瑚果,谢君友又将两位小娘子在清池旁摘珊瑚果的景致加入画中,寡淡的画面,突然就灵动起来,果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天地间最妙的生气。
三人在清池吟诗作画,吹萧戏水,好不惬意,直到日头渐渐无力,有下沉之势,家丁上山紧急催促,罗瑶才不得不敛襟拜别。
回去的路上,罗瑶问妹妹如何识得谢家郎君?
“我在姨娘家见过几次君友哥哥,又在我们府邻的乐闾听他做过曲,他可是难遇的雅士,品性高彰,阿姐要格外珍惜,今天芷儿正是为他才将阿姐拉来的。”
“你……你怎可如此无礼”罗瑶听罢有些生气,这……这不是变相的安排她与谢家郎君私会吗,若是被外人得知,两位大人还不知如何羞愧呢。
“以后不要再见谢家郎君,你也是。”罗瑶冷道。
“可是阿姐今天明明很开心,为什么要口是心非,而且君友哥哥也十分倾心于你”
啊?罗瑶闻罢,脚步一滞。
“是的呀,自从你从姨娘家送茶归来,君友哥哥便一直在我们附近参加各种雅集,比如画集、乐集、书集,为得不就是再见阿姐一面么”
“这,这是他告诉你的?”
“他当然不能说这些话,可我又不笨,有几次我上去和他打招呼,没说两句话,总是夸我娴静贞淑亦如家姐。”
“你说,这个暗示还不够明显吗,只见过一面的人,却要频频夸赞,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罗瑶低头不语,可眼角眉梢却分明溢出漫漫温情,还有几丝娇羞。
罗芷说的固然不错,可谢君友与罗瑶却非只见过一面,他还读过她的诗作,这个说起来就十分碰巧了,罗瑶的诗作一向只在家里和芳悦、雅亭二人手里,芳悦的堂哥与谢君友曾共读阅微书院,芳悦一次不小心将自己、雅亭、罗瑶的诗作一同夹在毛诗当中,不久便忘却此事,几个月后,堂妹来找芳悦玩耍,看见毛诗齐整,羡慕道:家里那本毛诗后面掉了几页,总不是不甘心少学几首诗,今日便让我在你家把这几首小诗抄完罢。
芳悦笑道:何至于如此辛劳,你且拿回去看,看完记透再将书还回来便是。
毛诗夹带她们几人作的诗作一同被堂妹拿回去了,堂妹日夜背诗被其兄所观,将毛诗夺去,又发现了其中夹的诗作,读罢赞叹不已,带去给自己的同桌谢君友一同观赏,二人看了几日,才将诗又夹回毛诗当中,里面的诗作,二人却已经记得熟透。
三副诗作,均有署名,谢君友最喜罗瑶之作,多方打听,知其是罗府二女,罗府他是熟悉的,李伯之妻月如婶婶是罗府主母的胞妹,那她不正是罗芷的阿姐么,这样一想,似乎与她近在咫尺,只是,虽常去李公府,却未见过一次。
于是日后每见罗芷总要特意亲近,多聊两句,一来二去便熟了。
立夏前夕,正想着如何与罗瑶来一次偶遇,派家丁在罗府对面的小巷守了一两日,仍未见其出门,遗憾无缘,谢君友本是君子之性,让家丁盯梢已是下作之举,他又岂能常行劣作,恐怕无缘,强求不得,遂罢。
不想,几日后的立夏,他去李公府送茶,见一妙龄女子亦来送茶,起先不知她是何人,只是一同堵在了李公府外,心中暗道,此时此刻此间,真是巧了。
送完茶待要辞出之时,她的帷帽被夹带合欢花的香风吹落,她的面容始而清晰,只一眼,他便认出她是罗瑶,到底姐妹,与罗芷的神韵有极为相似。
他暗自惊喜,才貌互不相负,实为佳人偶。
此日又与罗瑶同游清池,心中的情意又添几分,到日暮离别之际,心中十分不舍,直待罗瑶一支人的身影,在碧云山脚消失,他仍然没有迈步离开。
“郎君,天马上要黑透了”随从江远提醒道。
他望着山下暮色,大地被夕阳遗弃,渐渐黑了脸,并自缢于光明……又过了半刻钟,天完全黑了。
天虽然黑透了,却丝毫不影响他愉悦的心情,黑了才好,容他守护她,因为黑夜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