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外,汨罗江河滩上。
苦战之后的短暂休整,革命军依然勤奋操练。跑步、上早操、练枪法、练拼刺刀、练投掷、练骑马-----热火朝天。
二营营地,这两天气氛却有些异常。
确切地说,这两天二营的空气中飘散着离别的气息。
无论是起床号、开饭号和熄灯号,还是上操时的口令,练兵时的喊杀,这些声音里似乎都蕴藏着一种依依的惜别,是不舍,是感伤,是战友的深厚情谊交织而成的眷恋与祝福。
原来,营长贺声洋要调走了,要去北伐军左翼军担任宣传队副队长。
走,可没那么容易。士兵们每个排都派出代表去营部看望送别,连长们则轮流请营长喝酒,推杯换盏中竟然一会儿击箸放歌,一会儿掩面抽泣。在这两个多月战斗的日日夜夜里,他们同仇敌忾,生死与共,尽管因为意见不同,他们之间争执过、误会过,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战斗的胜利啊!牺牲的战友已经化为天上星星,活着的弟兄在一起一天,就珍惜一天,如今,营长要走了,怎能不令人一醉方休呢!
平时很少喝酒的贺声洋,连续三次喝醉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没有人笑。所有的属下都在祝福他。这个眉清目秀,骨子里就是一书生的营长,有了更合适于他的位置。
四连长卢德铭,与贺声洋久久相拥,以他浓重的川音调皮地说:
“我这个瓜娃子冒失鬼,好盼着营长再给我五花大绑一回哟!”
贺声洋笑了,他很欣慰,两个月里,他们都在成长,都变得更加英勇,更加沉稳,更加像个革命军军官。他特别提到李子华:
“五连长,我还记得你打第一仗时的样子,那张脸像一张白纸。”
说得李子华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立正敬礼:
“报告营长,属下要这把不开的壶永远记在心里!”
大家都笑了。
关于贺声洋的以后,李蕤君查阅到的历史资料是这样的:
在北伐军左翼军担任宣传队副队长不久,贺声洋即被派往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1929年回国,在中共中央军事部工作;1930年进入中央苏区,任中国工农红军军官学校第一分校学生总队长,后任中国工农红军第12军军长,1931年,在扩大化的“肃反”运动中被错杀,年仅27岁。
还有一种说法,是贺声洋患上严重的肺病。1931年在战友的掩护下离开苏区前往上海治病,同时潜心于军事理论及苏联文学作品的翻译、著述,1938年病逝,时年36岁。
无论是27岁还是36岁,这位勤奋的革命军人兼翻译家、作家,为后世留下了二、三百万言的文字著作,曾给故乡亲友赠送多部,湖南省石门县人民医院原副院长熊越群先生,就保存过五部。
新中国成立后,贺声洋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贺声洋走后不久的一天上午,一匹快马从县城里疾驰而来,飞扬的马蹄敲打着山间的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就在即将到达营部时,那匹战马两只前蹄突然凌空拔起,在一轮朝阳映衬下,战马上的军官就像兀然而起的一尊铜像,耸立在汨罗江的河滩上。
他,就是许继慎。
这个未来的红色军事将领,极具将帅气概。剑眉、朗目、鼻若悬胆,威风凛凛。他既有军人的威猛、凌厉、运筹帷幄,又有政治家的辩才和坚定立场和博大胸怀,被恩来同志誉为“政治上很强,很能打仗。”
许继慎是一营长曹渊的安徽老乡。很早就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曾任安徽省学生联合会常委兼联络部部长,参与领导爱国学生运动。黄埔一期时担任校青年军人联合会骨干。毕业后任排长、连长、学生队队长、团代理党代表,参加了第一、第二次东征。
1925年,国民革命军进行第二次东征,攻克惠州以后,东征军主力进军潮州、梅县,直捣陈炯明的老巢。这时,陈炯明属下林虎的一支主力部队由华阳赶来增援,与东征军指挥部担任右翼警戒的第三师遭遇。第三师是第二次东征前由粤军改编的,平常训练较少,战斗力不强,一经接触便全线崩溃,被林虎部队打死1个团长,两个副团长。
三师的溃败,将东征军指挥部暴露在敌人面前。蒋介石看见第三师溃不成军,心头猛地一阵惊悸,急忙喊来护卫连连长陈赓,快来!”命他跑步向第三师师长传达“临阵逃脱一律枪毙”的命令。陈赓只身飞奔跑到前沿阵地,接到死命令的师长,看着像潮水一般溃逃的士兵,依然无计可施。
危急时刻,许继慎骑着马率领两个连队从后方赶来增援。只见他抽出驳壳枪,朝天连放几枪,竭尽全力高声喊道:“不要往后跑!要消灭敌人!谁再往后跑,军法从事!”逃跑的士兵们这才注意到,在路边高声呼喊的是第七团代理党代表许继慎。面对他的严厉,溃退被完全制止。战士们转过身,同追上来的敌人展开殊死拼杀!
在师部前负责阻击的是三师九团,激战后溃败,陷于林虎优势兵力包围之中,死伤惨重。团长卫立煌脱掉军装,换上便衣骑马奔逃。正好碰到许继慎率领七团两个连增援赶到,看到卫立煌的狼狈情况,立刻骑马奋力追赶,半说服半强迫,迫使他穿上军装返回战场共同迎敌。两支军队合兵一处,终于稳住了阵势,林虎见到援军赶到,以为大军在后,随即不战而退。
二次东征胜利后,卫立煌因战功晋升为少将,却对关键时刻立下逆转之功的许继慎只字不提。而许继慎非但不提战功,更缄口不讲说服卫立煌返回前线一事。但时任东征军总政治部主任的***同志还是知道了,在党内表扬他“机智、勇敢和谦虚”,赞扬他有“金子”一样的优秀品格。
许继慎的到来,受到先遣团的热烈欢迎。叶团长感觉是如虎添翼。二营的弟兄们由于有了这样一位悍将来领头,更是兴奋不已。在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战斗中,他和他的弟兄们注定要谱写一页浓笔重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