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南的夜晚,月淡风清。蛙鸣,鱼跃,八月的桂花飘香,茶园里的夏茶水嫩的芽儿清凉,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那么的生机焕发。
这天上午,救护队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了,杜心舟和韦革命整理好内务,好好地洗了头洗了澡,准备跟着司务长去村里买些藕粉。结果刚走出不远,就被陶云晏派勤务兵人叫了回来。
“杜看护,队长喊你有事。”
勤务兵两眼看着杜心舟,举手敬礼。
“就喊我一个?”
“对,就是你一个。”
勤务兵一个向后转,站着不动,等着杜心舟反身跟上来。
“好----吧!”
杜心舟对韦革命抱歉地笑笑,“小韦,你再去找个伴儿吧!”说罢,跟在勤务兵后面大步而去。
来到队长办公室,陶云晏正在用肥皂水清洗眼镜,那双没有镜片遮挡的近视眼,眼泡看上去有些浮肿。
“陶队,有事吗?”
看见杜心舟进来,陶云晏急忙把眼镜从脸盆里捞出来,擦干净戴上。深度近视的人只有戴上眼镜,才显得有精神深邃睿智。
“心舟啊,大部队已经开到在你家门口了,想不想家呢?”
说也奇怪,杜心舟这几天还真的想家了。她突然特别想念父亲杜大江和母亲,还有公爹李少煊和婆婆,分别半年多了,他们还好吗?尽管她知道,打下武昌城是早晚的事,自己会很快与他们见面的,不就是咫尺相隔吗?她还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激动不安,难道真的是到了家门口的缘故吗?
于是,杜心舟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啊!好想家,想吃张妈做的莲藕炖排骨,还有老爸在长江上晾好的腊鱼,那才是原汁原味的长江的味道啦!”
陶云晏点点头,目光透过深度近视镜灼灼有神。
“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
杜心舟大吃一惊。“又要攻城了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啊?”
杜心舟一头雾水,大惑不解地望着这位从来不开玩笑的二表哥。
“武昌城是一块硬骨头,如果能像汀泗桥贺胜桥一样速战速决拿下最好。指挥部的意思是,如果强攻不下,那就有点麻烦,就要做长期打算。所以,组织上决定派你回去,利用你的家庭背景和大小姐的身份,配合城内的党组织和工会,展开对敌军的瓦解策反工作。”
原来是这样!
杜心舟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皱起眉头。
“我没有做过策反工作,心里没底。还是让我继续在救护队吧。”
陶云晏用鼓励的目光盯着她,严肃地说:
“这是总指挥部的命令,必须执行!”
杜心舟听罢神色一凛,咬着嘴唇低下了头。陶云晏继续鼓励道:
“心舟,不用担心。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事事都要冲锋在前。这是回到你的家乡做工作,天时地利人和,你一定能行!”
杜心舟把头抬了起来,望着自己的这位入党介绍人,在株洲入党仪式上的誓词还回响耳畔,刹那的犹豫立刻变成了坚毅决绝,她立正敬礼答道:
“是!我接受任务!”
“好!回去做一下准备,下午,陈克珏将军要见你,”
“是,队长!”
杜心舟敬礼后出去了。
杜心舟曾经与陈克珏将军见过一面,那是在战地救护队结业汇报会上,她壮着胆子提出要去**独立团参观,竟然被当场批准了。从那时起,杜心舟就对这个善打硬仗恶仗又体恤下属的将军充满了敬意和好感。
然而,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跨进十二师师部大门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像揣了一头小鹿乱蹦乱跳。
“报告陈军长,战地救护队队员杜心舟奉命来到!”
杜心舟敬礼之后,将军带着浓重的广东清远口音开了腔。
“小杜同志,来,坐下说话。”
由于还有一些部署要安排,陈克珏没有随着四军挺进武昌,而是暂时留在贺胜桥镇十二师师部。将军的热情和平易近人,使杜心舟再次感到了被尊重和温暖,她恭顺地落了座。
陈克珏和她聊起家常,详细询问了她的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特别是父亲杜大江和公爹李少煊的情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讲了她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现在,随着大部队接近武昌,武昌城里的工人弟兄正在全力支援支援我们,北洋军有许多反感吴佩孚的官兵,也正在酝酿倒戈,只要你能联系到他们,把他们团结起来,就会极大的孤立刘玉春,从内部瓦解对手,我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拿下武昌!”
杜心舟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末了,她问:
“就我一个人回去吗?”
陈克珏笑了,亲切地看着她,说道:
“可以带几个随行,看你的需要。”
杜心舟急忙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干妹妹,我想把他们带回去当助手。”
“可以。”
陈克珏立即同意,并站起身来:
“具体事项,你可以和总指挥部的军情人员联系。”
杜心舟也立即起身敬礼。
“是!我保证完成任务!”
杜心舟目光坚毅,貌似娇柔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