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雾迷蒙。
风双卿吃完早饭,一大早就出了门,钟离修问她出门做甚,她只说去街上随便瞧瞧,至于详细缘由她也没告知钟离修。
昨夜钟离修说她手里的第二根红绳也许有了主人,还提了一下萧流云,她左思右想,也许这萧流云就是一个突破口,看看这世间的情,具体怎么帮如何帮,她辗转反侧一晚上,觉得萧流云和那怡香院的枫玥姑娘有关联。
这样直接去问萧流云,总归是不礼貌的,那就干脆自己去查。
她唤出一只银蝶偷偷潜入怡香院,挥动翅膀,朝着怡香院最里飞去。
飞过大堂,大堂有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在台子上弹琴,有女子妖娆趴在一些男子身上嬉笑,有男子为争一女子吵架。
银蝶绕过一楼,飞向二楼,想着是这广艽城的名人,怎么也不会被轻易找到,在一门口,银蝶原处挥动翅膀,想到之前突然闯进一房间,见到不可描述之事,觉得羞耻,这下它不敢莽撞。
楼下,传出老鸨子李妈妈的声音。
银蝶飞向楼下,跟着这李妈妈,定能知道枫玥姑娘在哪里,它悄悄停在一暗处,等着李妈妈现身。
时辰过去许久,李妈妈朝后院走去,它赶紧跟上,见李妈妈上了一马车,它停在马车车顶上。
这大半夜的,驾着马车会是去哪里?
马车停在一院门口,它直接飞进这院里,里面富丽堂皇,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这可是花了多少银子呀。
吱呀,门被打开,李妈妈从院外进来,还能听见马车离开的声音,难道这是她的住处?
停在墙沿上,找东西掩饰自己,看着李妈妈进屋里,默默就又等了大概三刻钟,这院门再次被打开。
是一个步态多姿妖娆,扭臀柔中带劲的女子,只是这半夜三更还是有那红纱挡着面容,身旁跟着一个小丫鬟,这丫鬟它认识,昨日枫玥姑娘抛绣球身上的人,不用猜想,这人是枫玥姑娘。
话说,昨日没瞧见枫玥姑娘的容貌风双卿还有些遗憾,想必今日也是能一睹芳容。
见枫玥姑娘迈退进入那房间,趁此机会银蝶悄悄钻进枫玥姑娘衣袖房中,那个丫鬟停在了屋外。
一进这屋子,银蝶探出脑袋,仔细打量这屋里陈设,听见李妈妈一句“回来了?”,它赶紧收回脑袋。
李妈妈翘着二郎腿扇着扇子,“今日我来,与你商讨一事。”
“告诉你,不行,我可不同意,一山容不得二虎。”枫玥姑娘知道李妈妈想要说些什么。
昨日她见到那风双卿面容,就知道李妈妈会打她主意,李妈妈又是瞧见那风双卿模样,如今还真就打上主意了。
“玥儿,放心,她不会夺去你的位置,我就是让她进怡香院,与那些姑娘一样。”李妈妈想着还是先用好话把枫玥哄好,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风双卿听到这里,但没听全,心想:莫不是这老鸨子看上了哪位姑娘?
枫玥姑娘咧嘴笑,虽是笑,可是看得李妈妈心颤,“她进怡香院的那天便是她的忌日。”
这huo 药味十足,躲在衣袖里的银蝶能够清晰听见枫玥姑娘用力握拳的声音。
李妈妈放下二郎腿,扇子停住,勉强挤出笑容,“那萧流云的事,想得如何了?”
“他,暂时不管。”
“你当真不管?”
枫玥姑娘坐在床边,一副淡然模样,仿佛萧流云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完全是一个没有必要在意的人。
“他一个穷苦书生,有什么值得我去管的,若他能在九艽城里的富贵街买一宅子,我就勉强看他一眼,可惜了,他不能。”那条街的一座最便宜的宅子就五百两,要萧流云买上,那是比登天还难。
枫玥姑娘拿着铜镜欣喜的欣赏着自己的面容,这副美貌可是她花了心思保持的。
“若我说的话,给他一些银子让他离开广艽城吧。”李妈妈想着还是让他离开,免得他生事。
躲在枫玥姑娘衣袖里的银蝶心道:这老鸨子真如此心好?怎么昨日还派人去守着那萧公子的家门口?
枫玥姑娘嗤笑一声,“就让他在广艽城里自生自灭,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何时。”
“可当初,毕竟也是他……”
“闭嘴。”李妈妈话没说完,枫玥姑娘怒斥并打断李妈妈的话,她眼里充满怒气和恨意。
银蝶通过枫玥姑娘手上的铜镜瞧见了她脸色,与枫玥姑娘对视,眼里的怒气立马转为疑问,手伸进衣袖预要捉住银蝶。
枫玥姑娘总觉得这只银蝶看着她像是人的眼睛在看着她,捉住要瞧个究竟。
李妈妈发现枫玥姑娘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银蝶在衣袖里颤动翅膀躲避,来不及欣赏枫玥姑娘的美貌,枫玥姑娘依旧在衣袖里捉它,并没有理会李妈妈。
“你到底怎么了?”李妈妈再问一次,靠近枫玥姑娘,枫玥姑娘这时抬头看李妈妈一眼,银蝶趁此机会,逃离枫玥姑娘的衣袖。
结果门被关着,银蝶着急挥动翅膀,枫玥姑娘大吼:“帮我抓住那银蝶。”
银蝶四处张望,发现窗户开着一条缝,那李妈妈也看见这银蝶,就在银蝶尽力飞向那窗户缝隙时,突然陷入黑暗。
它收起双翼保护自己被压扁,迟迟的压重感没有袭来,它展开双翼,用自己触角试探周围,发现很安全,便睁开眼。
原来枫玥姑娘是双手合起并拱着,双手慢慢打开,烛光跟着照进来。
她瞧着这只银蝶,晶莹剔透,她似在很小心摊开手,让它挥动翅膀,停留在自己指尖,那双眼盯着银蝶,风双卿通过银蝶在这双眼里读出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便魔怔了一般,真就停在了她的指尖,双翼闪亮,美仑美奂,美到窒息。
“你怎么在我衣袖里呀?”枫玥姑娘声音很是温柔,眨巴眨巴眼睛。
她去打开门,走出房间,用食指轻轻的抚摸,就在这时,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示意小环去开门,是钟离修,小环记得他,“姑娘,是昨日您抛绣球的那位公子。”
“嗯?”枫玥姑娘还在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小环侧开身子,才确认真是自己昨日看中的那位公子。
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难道他是为自己而来?
一想到这里,枫玥姑娘的眼神带着妩媚,身姿妖娆,碎步走着。
“公子大驾光临,是想通了,要与小女子吃酒?”
钟离修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银蝶,嘴唇微动,“我的小野猫从家中跑出来了,刚刚看见她钻进了这家院子。”
“哦?公子这只小野猫跑得可远呀。”
负在后背的手指微动,那银蝶便落在了他的手上,“她贪玩。”
风双卿白眼:你才贪玩。
身后传来喵喵喵的声音,枫玥姑娘回首一瞧,还真是一只猫。
只听见钟离修一声“过来”,那猫就跳上钟离修身上,转身离开。
等枫玥姑娘追出去,钟离修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手上的银蝶也不知何时飞走。
一路上,钟离修细心呵护那只银蝶,等确认后面没人时,风双卿从隔壁的小巷子走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下不为例。”
本来她是不用跟着来的,但是发现那李妈妈越走越远,怕银蝶的灵力不够,所以才来跟着,但是刚刚被发现时,她忘记了怎么收回银蝶,最后是钟离修现身,她才反应过来。
殊不知,在没看见风双卿身影时,钟离修是有着急,还在她没事。
风双卿颔首,仰望天空,这天居然是这么黑的了。
脑海里回响起枫玥姑娘那句温柔似水的语气,直觉告诉她,这枫玥姑娘应该是一位很不错的姑娘。
咕噜咕噜~
她早上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吃一口饭,肚子早就空了。
回到那院中,一桌饭菜吸引走风双卿目光,“你给我留的?”
钟离修微微点头,今日一早他就知道风双卿早早出门,定是有事,果不其然,夜黑了也不见人影,只好出门寻找。
在枫玥姑娘那处找到时,见她相安无事,心中的大石头落下,立即说谎变出猫,救走风双卿。
“今日有何收获?”
“没有,其实我可以出来的,她对我好像没有敌意。”那语气现在风双卿都不能忘。
钟离修并没理会,而是静静收拾风双卿吃完的碗筷,看着给她留的饭菜吃的干净,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第九章:
天气有些微凉,天空漂着细雨,飘飘洒洒,像一块幕布,无边无际,朦朦胧胧。
风双卿今日又换成男装,要去怡香院一趟,当然,她可不是去寻欢作乐的,是去找寻前因后果的。
站在怡香楼门前,绵绵细雨落在她肩上,她看着里面的姑娘们笑容满面,脑子里想的是她待会儿如何应对那些姑娘,真是头大。
她以为自己来这怡香院,钟离修是不知道的,毕竟离开时,钟离修说有事出门了,却不知钟离修对她的行为了如指掌。
既是钟离修后面会知道,她也不会承认来过青楼,要是这事传回她师父那里,那他师父肯定会很好训斥她,就连师兄都不会帮她说话的吧。
罢了,不想了,她迈足,直接跨进去,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群身上带有浓烈的胭脂水粉的姑娘向她靠近。
这怡香院难得来了一位俊俏模样的公子,而且这公子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谁不想扑上去呀。
她捂住口鼻,被姑娘们推搡,一不小心就碰到软绵绵的地方,她可不是故意的,有的姑娘就趁此贴上她,吓得她蹲下,找了空处逃了出去。
刚呼吸到新鲜空气,莫名感受到身后锋利的眼神,回首一望,是一群男人的视线,那眼神似要把她撕碎。
这可不怪她,谁叫她比这些人长得俊俏。
一转身,李妈妈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可是吓得她元神差点散了,这张脸真是可怕,李妈妈色眯眯笑着,这人她可还记得,那一千两她记忆犹新呢,“公子,又来了?是不是想通了?这样,我给你便宜点,四百两起,如何?”
她盯着李妈妈,眉头紧锁,像是很嫌弃什么,脸色不好,李妈妈眼珠子一转,回头一望,一群姑娘盯着风双卿,李妈妈这才明白风双卿为何那副模样。
李妈妈赶紧吆喝:“你们还不去接客?想饿死我呀。”
“妈妈,你就知道把好的就给枫玥,我们也可以给您挣银子呀。”
“对呀,枫玥可以做到,我们也可以。”
“你们?你们有枫玥挣得多吗?快去招待客人,别妨碍我。”李妈妈不耐烦,姑娘们心不甘情不愿离开,有的不忘给风双卿抛媚眼,李妈妈转头对风双卿笑盈盈说道:“公子,考虑得如何呀?”
“给本公子找个上好的房间,妈妈,本公子今日来,是来找你的。”
李妈妈先是瞪大双眼,而后变得娇羞,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推一下风双卿,娇滴滴说道:“讨厌,难怪公子不要枫玥。”
那一刻,风双卿能够听见天崩了的声音,而且崩得彻底,碎片就如今日细雨一般落下,这矫揉造作的声音还差点儿让她把今早吃的饭吐了出来,这老鸨子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赶紧去医。
“妈妈,你在想些什么呢,我找你是有事。”风双卿眼神上下瞟,眼里冒出嫌弃,“而且,本公子就算找姑娘,也不会找妈妈你呀。”
李妈妈慌张捏紧手中绣帕,回头对着那些偷笑的姑娘一阵吼:“看什么,看什么,想当年,老娘也是香艳的一枝花,你们连我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姑娘们掩着笑脸离开。
李妈妈努力掩饰尴尬,给风双卿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风双卿用同心扇挡着脸偷偷笑着,李妈妈那点心思,她可是一下就瞧了出来。
这厢房中弥漫着浓厚的胭脂味,风双卿不喜这味,起身打开窗子,这窗子正巧对着外面大街,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李妈妈差人送来糕点和茶水。
“公子如何称呼?”
“称本公子为风公子便好。”
李妈妈笑嘻嘻说道:“不知风公子为何要打听枫玥姑娘?”
“本公子有种洁癖,是本公子想要接近的姑娘,就得知道她的身世,青楼姑娘也不例外。”风双卿盘腿坐下,垂下眼,弄整齐下摆,折扇慢悠悠动着。
李妈妈挑眉一笑,“风公子倒是实诚,当真要听?”
……
“你给我滚,这陆府岂是你一穷苦书生能来的。”陆府大门口,萧流云被家丁从三四步的石梯推下来,还不忘朝他身上吐口水。
在南溪城,这陆府是有钱有势的大富商,家中有两位千金和一位公子,当然这两位千金可不包括那个被关在柴房里的私生女枫玥,陆府连陆这个姓也不愿给她。
这位私生女是陆老爷一直心里的痛,好几次都想一刀解决了她,直到前几日,陆夫人给他出了一主意,陆夫人发现这枫玥长得越发的漂亮,自己也是嫉妒,那张脸太像她娘了,都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近日,他们打算把生意做进广艽城里去,打算把这位私生女送给那位广艽城的权贵,这样他们陆府的生意在广艽城就会顺风顺水。
那位权贵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可还是很喜欢细皮嫩肉的姑娘们,只是传闻不好,听闻好多姑娘都被他折磨致死,那些姑娘身上的伤没有百条,也有半百条。
反正枫玥也是陆府的弃子,这时为陆府寻得前途,那是她的荣幸。
前几日枫玥躲在柴房墙角,蜷缩身子,乞丐一样狼狈,头发成了结,一身臭味,连府中最不爱干净的老头都不愿意接近她。
而今日她突然被抬走,沐浴更衣,那热水都换了好几桶,才将她洗干净,这梳妆打扮下来,竟惊艳了其他人,这时的枫玥才十四岁。
陆夫人前来,看见她那一副容貌,拳头握得嘎嘎响,真的如那狐狸精一样,是个勾人的妖精。
一想到下个月初,枫玥会被送到那位权贵的府中,陆府自此在广艽城扎根,陆夫人将那嫉妒的心压入心底。
上前握住枫玥的手,握住手的那一刹那,粗糙感袭来,陆夫人眼里的惊讶被枫玥瞧在眼里。
她的这双手在冷彻肌骨的冰水里浸泡过,在热烈的赤日下暴晒过,日子一久,这双手变得比府中的那些老妈子还要粗糙,这期间不乏陆夫人对她的‘照料’。
今日陆夫人对她笑脸相迎,还不是为了陆府,以前恨不得她赶紧消失,现在对她关爱有佳,是为了陆府未来,不是为她,这些枫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她这颗弃子得到了陆府中最好的照看,她当然不会放弃。
“枫玥呀,现在老爷已经将你的名字写入了陆家族谱,今日起你就是陆枫玥了。”陆夫人强颜欢笑,这话当然是她哄骗枫玥的,为的就是稳定她,免得在下个月来接人时出差错。
枫玥乖乖点头,她当然不会跑,也知道陆夫人不会那么好心同意将她写入族谱,这个陆姓不要也罢,她不稀罕。
那位权贵她前几日从那些嘴闲的下人们口中得知,这一去广艽城,她定是不复返,既然他们心狠,那她断不会放过他们,放过整个陆府。
“夫人,我想出府走一走,可以吗?”枫玥看陆夫人一脸纠结,她赶紧说道:“您放心,您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不会逃跑的,我就是想看一看这南溪城,以后好记着它。”
陆夫人盯着这张魅惑的脸,想着她也不敢逃跑,如果在府中憋坏了,可也得罪不起那位权贵,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随她吧,“行吧,早去早回。”
枫玥佛身行礼,一走到陆府大门,就看见萧流云被门口家丁推倒,萧流云她还记得,上月她在后门被老妈子用鞭子抽打,打得全身都是伤口,差一点儿就死在了那鞭子下,是萧流云推开后门救了她一命。
那时她没有感谢的话,而是恨他,自那以后,老妈子越发的频繁打她,只因那日被救,也许那时候不用救她,她不至于遭此苦难。
后来她时常能够听见萧流云在后门喊她的声音,时不时会带来一些吃的给她,那些吃的她没有吃,都给了那条大黄狗,不是怕有毒,只是不想吃。
冰冷路过萧流云,萧流云一个起身,竟是将她认了出来,看她判若两人,萧流云没敢靠近,而是默默跟在身后,她也知道。
一旁丫鬟说道:“姑娘,身后那人?”
“不用管他,如今我即将荣华富贵,这等人能远则远。”她冷冷说道。
路过一首饰店,枫玥给了一些银两给丫鬟,说:“你去西街给我买些糕点,我在这首饰店门口或者首饰店对面等你。”
丫鬟犹豫不决,出府时,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寸步不离跟着枫玥,枫玥后又多塞给丫鬟一些碎银子:“我保证,你回来时,我绝对在,不会跑的,放着那荣华富贵不去享受,我是傻吗?”
“真的不跑?”丫鬟问道。
“绝对不跑,那西街有名的糕点我从未吃过,我就是嫌远,你就当是帮我一下吧。”枫玥拉住丫鬟的手,撒娇请求。
天下谁会承受得住她这样的美人撒娇呢,丫鬟招架不住,便是去了西街。
这西街离这有好几条街呢,一去一回,枫玥来得及办自己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跑,她还没看见陆家倒下,怎么会跑?
她赶紧拐进一个巷子里,萧流云也随着跟了过去,看着枫玥走过几道弯后,进了一家酒馆。
萧流云没有跟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等了大约一刻钟,枫玥从里面出来,他赶忙上去,“姑娘。”
枫玥嫌弃躲开他,这种人永远入不了她的眼,“别叫我,你那日救了我,也是害了我,就当是扯平了,你对我的心思也请收好,就你配得上我吗?”
心思被人戳破,萧流云含首低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她下月就要进京嫁给广艽城里的权贵,以后荣华富贵说来就来,这等事也早在南溪城传遍。
他今日来陆府为的就是找枫玥说清楚那位权贵的为人,让她不要去广艽城,广艽城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姑娘,广艽城……”
“广艽城?广艽城如何?广艽城是繁荣之地,我就是要去广艽城,脱离南溪城,就算是被折磨致死,也总比在南溪城这个穷乡僻壤之处好。”枫玥不屑。
没多久,丫鬟从西街回来,看见枫玥果真还站在原处等着她,她将糕点拿出来,“姑娘,这里。”
枫玥拿起一块儿芙蓉糕轻轻咬一口,细嚼慢咽,真好吃,能吃到娘生前最爱的糕点,死而无憾了。
剩下的她给了那丫鬟,还给了那丫鬟一只簪子,“今日这事你不要说出去,不然咱俩都要受罚。”
丫鬟点点头,彻底被枫玥收买。
|第十章:
回到陆府中,陆夫人果不其然把那丫鬟叫了去,枫玥站在闺房门中望去,心中还是担心那丫鬟说了什么。
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丫鬟回来,反而等来了枫玥最不想见到的一人,陆夫人最为骄傲的儿子陆年。
“你来做什么?”枫玥恨不得将陆年大卸八块,这陆府中她最恨的就是这陆年。
这陆年不是陆老爷的儿子,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本想将这事捅破,却发现陆老爷压根就不见她,去年的一个冬天,喝醉的陆年将她捆回自己房中,将她……
这事回想起来,枫玥就恨得陆年牙痒痒。
站在门口眺望的枫玥如那夜晚的月亮,光彩照人,独一无二,那华丽锦衣在她身上毫无颜色。
陆年的眼睛被枫玥装满,“就不许大哥来看看小妹?好歹我也是你的家人”
枫玥锋芒毕露,满脸的不让人靠近,她枫玥没有什么大哥,更没有什么家人,有的只是仇人。
“不就是野鸡快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嘛,哦,不,你连野鸡都不是,去年冬天的事,我还记得清楚呢?”陆年讨厌枫玥一副不理人的模样,明明已经不干净,还装作清高的模样。
枫玥一个健步冲上去拔出簪子,往陆年肩上扎进去,要不是这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陆年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把簪子从陆年肩上拔出来,用他的衣裳擦干净,又插回自己头上,“这事你可以去告诉夫人和老爷,看看他们现在是信你还是信我?”
陆年忍着痛,臭骂一句“臭婊子”,她说得对,陆年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爹他娘,现在的枫玥就如陆府的掌上明珠,不许碰,如果碰了,他爹一定会打死他的,因为陆府的利益为上。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而后,陆年狼狈离去。
第一日,她正常出府。
时隔三日,她依旧正常出府。
这日陆老爷回到府中,‘啪’一声,一巴掌落在陆夫人脸上,那脸上的红印立马出现在陆夫人的脸上。
陆老爷质问她:“她出去,若是跑了怎么办?”
陆夫人眼泪如珍珠掉落下来,咬住唇,“老爷,你居然打我,当初我爹不要我嫁给你,是我非要拿着嫁妆嫁给你,说你会待我好,结果呢,你与那卑贱的下人私情生下孩子不说,如今倒是为了那贱人的孩子打我,你良心何在?你信不信我去把她杀了?”
陆老爷见自己下手太重,语气柔下来,“夫人,是我错了,一时着急,还是怕她跑了,怕咱们在广艽城扎根的计划落空。”
“放心,她不会跑,为了自己,她也不会跑,若她敢跑,我就打断她的腿。”陆夫人跟陆老爷保证。
又隔几日,枫玥依旧正常出门,只是这日她回府回得晚了些。
用完晚膳,枫玥早早歇下,这日子过去,陆老爷和陆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就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因为她即将嫁给权贵,府中的下人待她的态度来了大转变,一口一个三小姐前三小姐后的。
要是放在她被关在柴房时,这些人要么对她是不闻不问,要么就是拳打脚踢,都没一个好人。
夜幕彻底掩盖整个南溪城,整个夜里静悄悄,枫玥睁开双眼,走出屋子,往后门走去,打开后门,有一辆马车在这里等候多时,驾马车的人是萧流云。
今日她与萧流云做了一个交易,她出银子,萧流云出力。
前几日,萧流云撞见枫玥与那酒馆老板交易的事情,她托酒馆老板给她买大量的油,她给银子,反正陆夫人为讨好她,每日都会给银子,那两位千金和陆年都没她的银子多。
萧流云不仅没有戳穿她,反而主动说出口帮她。
萧流云将拉满油的马车驾进陆府,然后把油泼到主要的房间外壁上,只要有人住的房间,都不曾放过。
枫玥吹燃火折子,扔向油中。
顿时火苗四起,快速朝着整个陆府蔓延,熊熊烈火在风的带着下,火势越来越大,肆无忌惮的将整个陆府吞噬。
这夜幕被陆府的火光照亮,整个南溪城都被这熊熊大火照亮,一眼望去,一片红海。
陆府不停地传出呼救声,枫玥当是没有听见,她只放走了陆府中那条一直陪伴她的大黄狗。
酒馆老板起身披着一件衣裳,站在二楼窗口,看着那照亮一片的红光,只道:“这就是报应。”
时隔几年,也没有人会想到南溪城最富有的陆府是在一夜之间被两个弱人烧个一干二净。
……
不知为何,风双卿听完这个故事,心口很痛,她很心疼枫玥姑娘。
李妈妈以为她如他人一样,觉得枫玥姑娘是一个残忍的人,明明即将脱离苦海,为何要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
风双卿这一单生意,她李妈妈不做了。
就下了逐客令。
风双卿魂不守舍回了家,不知何时换回女装,坐在院里发呆,虽不是枫玥姑娘本人,可她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怒火,不是对枫玥姑娘,而是对整个陆府。
那萧公子和枫玥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院门被缓缓打开,钟离修办完事回来,身后跟着那日的孩子们,现在并排站在她面前。
然后深深一鞠躬,“对不起,我们错了。”
风双卿:“?????”
钟离修转过身,将手中的本子放在桌上,“我有位朋友在书院教书,今日有事,让我去帮他一日,正好是教他们,他们功课不行,我就跟他们做个交易,跟你道歉和叫家长。”
那本子上是这群孩子的本子,上门记录着他们何时调皮逃课打先生破坏书院东西等,风双卿哈哈哈哈哈笑出了声,“如果这东西给他们家长,他们会怎么样?”
“被打,往死里打和赔书院那些东西。”钟离修的视线不经意瞟一眼那些孩子,孩子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
风双卿算是体会到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是什么体验,嘴角一撇,她怎么可能放过这群孩子:“那就给他们家长吧,我挺想看着他们被打的,而且不是给我道歉,而是给你道歉。”
那群孩子一听,赶紧找钟离修,“先生,你说的,不会给我爹娘的,求你了,不要给,好不好?”
钟离修说道:“主动权在她,不在我。”
风双卿见那群孩子楚楚可怜的目光,心里真的有心软,可是……
可是她并不心软:“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顺手还拿走了桌上的本子,没多久,巷子里响起猛烈的狮吼声,风双卿悠哉悠哉回到院里,把几个孩子赶出去,关上门,大笑道:“大功告成。”
“你把东西给了?”
“给了。”风双卿心情好到不行,“这熊孩子必须收拾,殿下,你好歹是太子殿下,怎么能够被孩子欺负和牵着鼻子走呢。”
“放心,以后不会了。”钟离修欣喜,风双卿现在事事都考虑着他。
风双卿将她在怡香院听到的故事如盘托出,问道:“你说过萧公子可能就是我红绳的第二个拥有者,可是这如今是要我做什么呢?是撮合他们,还是打消萧公子对枫玥姑娘的念头?”
钟离修摸着风双卿:“一切事情都要结合前后,凡是不要看表面。”
风双卿沉思一阵后,觉得她好像很依靠当时赌约里的红绳,也许那个老人真的是什么活月老,也许又不是。
反正在把红绳成功送给崔锦和尉迟诩后,她曾去过那个老人那里,但是那里已经是早就人去楼空,也没找到那位活月老。
手中剩下的红绳似乎也没那么重要,那个赌约她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总觉得那个老人的出现有种冥冥之中的危机。
但是危机在哪里,她又不知道。
风双卿长舒一口气:“顺其自然吧,美人虽美,可也不及自己重要,那位萧公子和枫玥姑娘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多管闲事,但是我觉得萧公子若是一心向官,以后肯定是一位好官。”
“虽然皇上现在还很健壮,但以后那位置还是殿下你的,能够为荆枢寻得人才,何乐而不为。”
说完,那红绳直接在风双卿手里化为灰烬。
钟离修没想到风双卿会考虑这么多,说道:“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就启程吧。”
风双卿:“启程?启程去哪里?”
钟离修:“你忘了,你想去找蓬莱仙岛,然后在蓬莱仙岛上看下雪。”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中途事情一多,她自然就忘了这事,“那什么时候启程?”
钟离修:“明天一早,这一次我在九艽城待的太久,想早点离开,顺便带你去看看我一年里待的最久的地方。”
风双卿没有问缘由,只说了一个好字。
当天夜里,风双卿给萧流云写了一封信。
除了劝导萧流云放弃枫玥这朵满身是刺的玫瑰,还劝导他去荆枢城,附带了一封推荐信和路上银两,让萧流云直接去找国师府里夏瑶,日后若是在荆枢城站了起来,那时再来报恩。
信是放在了萧流云枕头旁边,至于萧流云听不听,那就看他自己。
这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抓不抓住一切都有命数,后面的,风双卿不会再去插手,多管闲事,她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