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猝不及防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我妈将所有积蓄拿了出来，逼着我爸去买股份。说是外资医院委托银行在发行一个债券，利息高达35%。有银行做保证，谁也不会担心出现意外，毕竟银行都财大气粗，背后站着的还是国家。
我一听，就知道是余敏说的那件事。想起自己并没签字，余敏又是怎么让银行那么快就上马开始卖债券了？
我妈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卖债券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能赚钱，能赚大钱。想想钱存银行，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块钱，如果买了债券，可是翻了几十倍。这么好的美事，谁不把握住，谁就是傻瓜。
另一个她没向人透露的心事，就是手里有了债券后，她在必要的时候拿着债券去给我找工作。看看吧，都买了你们家的债券了，就该与你们坐一条船了！
我被我妈天真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但我不好直接告诉她先不急着去买债券，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买不迟。
我妈瞪我一眼道：“你们父子都是一路货色，胆小怕事。现在不抢先出手，等后面连屁都吃不到。听说这次卖的债券不多，先到先得，去迟了，就等着后悔去吧。”
即便我妈心急火燎，我爸还是保持着少有的冷静。男人到底是男人，我爸谨慎了一辈子，从来不相信天上有馅饼掉。
我试探着问我妈，她的消息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妈以她一贯的神秘兮兮的习惯告诉我，都是社区的老大妈偷偷告诉她的。
这个老大妈就是让我去社区医院当医生的人，她有个女儿在银行。消息是银行内部传出来的，一般人不可能得到这么好能发财的消息。
我知道社区大妈的女儿并非是真正的银行员工，而是一家信用社的揽储员。因为我见过她一面，是个大约三十岁，身材肥胖的女人，她来社区医院揽过储，可惜社区医院每天来看病的人门可罗雀，又大多拿社保看病，现金实在少得可怜。
我警惕地说：“妈，等我两天，卖不卖两天后我给你消息。”
我妈答应了我，兴奋地说道：“李乔，这个事你要快，还不能透露出去风声。要不被别人都抢了先，我们就没机会了。”她神往地说道：“等我买了债券，又赚钱又能给你解决工作问题。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家的机会啊。”
我支开我妈，从家里出来。
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既然我妈这样的家庭妇女都知道了的消息，还会是内幕消息吗？
我怒气冲冲去了余敏的公寓，她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去找她一样，她甚至连茶水都为我预备好了。
“李乔，你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笑眯眯地看着我问。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微笑着问她：“余总监，我记得还没签字，你怎么就公开在外卖债券了？”
余敏沉默不语，过一会才说：“这是孙总要求的，他签了字。”
我狐疑地问：“他不是在国外吗？怎么签的字？”
余敏轻轻笑道：“银行只要求传真一份签名资料就行。”迟疑了一会，她才轻轻说道：“李乔，你是不是觉得没将你重视？”
我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么快就卖债券融资，有些超出常理了。”
“这是机会！”余敏纠正我说：“你知道什么叫商机吗？机会这东西稍纵即逝，如果一个人不善于把握机会，他就会成为失败者。反之，所有赢家都是能看到未来，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经过我耐心的询问，我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债券并非是由银行代为发行，而是委托一家城市信用社以内部认购的方式在推广。按照合约，信用社收取10%的手续费。
这一切都是我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我第一次见到债券，是一张印刷得非常精美的卡片。
我拿着债券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这是一张面值五千块的债券，也是本次发行面额最低的债券。面值最高达十万，但余敏没出示给我看。她解释说那是针对特殊客户发行的一种债券，今后在市面上也不会流通。
我心头乱糟糟的，总感觉会出事。以我对法律的了解，这是违规操作，搞不好就得去吃牢饭。
余敏她是专业的财务人员，难道她也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小心翼翼地问：“余总监，现在正式开始发行了吗？”
余敏摇摇头说道：“正在内部登记，还没开始发行。”
我手一挥说道：“停下来，不要搞下去了，会出事。”
余敏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只是负责执行的，真要出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我皱着眉问她：“你说的我们，是指你我，还是其他人？”
她沉吟不语，轻轻叹口气说道：“李总，做大事者就得别具一格，与众不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只要我们的医院建起来了，能创造利润，能带给社会好处，我们做的就没错。现在是个共享社会，只有靠社会的力量，才能做成一桩大事出来。”
我心头堵得慌，再次要求她停下来不要继续下去了。好在这件事还只是刚开个头，一切都还来得及回头。
我给出的理由是我们现在或许不需要那么多钱来办医院，因为租房的问题已经在刘院长的帮助下得到了解决。医疗仪器这块一方面有刘院长在帮忙，另一方面我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去周大生面前服个软。这两样东西解决了，医院基本就成功了一半。至于医生就很好解决了，我原来就想学苏毓的那一套，准备与岳城几家大医院的头牌医生联系，以高出他们工资一半的价格，聘请他们为医院的客座医生。
同时，我会双管齐下，去求导师帮忙，让他给我介绍几个师兄弟过来。我相信只要我开出足够高的薪酬，就不愁请不到最好的医生。
余敏静静地听我分析，一句话也不说。
等我说完了，也说累了，才莞尔一笑道：“你觉得开弓还有回头箭吗？”
我愣了一下，生硬地说道：“你们不回头，我回头。如果你们坚持要走这条路，对不起，我退出。”
余敏笑了笑说道：“李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再次申明，这不是骗局，真的都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当然，你如果坚持要退出，我没办法，人各有志呀。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以为新鲜事物都是老虎，世界上总得有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被余敏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只有念头，她做财务真是浪费了，以她的口才和慎密的理论基础，她去做人事工作再恰当不过。
当然，我们谁也没说服谁，我走的时候，看到余敏斜依在门框上，脸上荡漾着一层安静的微笑，心里突然想，或许这真想她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皆大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