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冯东来继续保持着温厚君子的面貌:“舟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这件事我的确多多少少都有点责任,哪怕从法律层面讲,一旦肇事者找不到了,不是我的锅也成了我的锅。所以,我的歉意还请舟先生收下,钱不钱的估计你也不在乎,那就当咱们因为这件事不打不相识,今后交个朋友吧,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和我打招呼。”
说着向红脸姑娘伸手,对方很有眼色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名片盒,打开取出一张雪白的名片递过来。收到一个不满意的眼神后,又把名片放回去,换了一张闪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名片。
冯东来这才接过去,双手递给舟鼎夫:“重新认识一下,通康药业冯东来,这个号码任何时候都能打通。”
虽然知道这个重新认识是暗含着警告味道的,可人家这么正式,还诚意十足,搞得舟鼎夫都对刚才持械后直接握手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了。
意识影响行为,舟鼎夫搓了两下手,才接过冯东来的名片。分量还不轻,工艺也相当精美,倒没有传说中那种牛人大佬那种一个名字加电话的傻缺,阴刻着通康药业的名称和LOGO,还有“总裁”和“冯东来”的字样,然后就是电话号码了。
刚才听他介绍,舟鼎夫有猜到可能是冯家的人,还真就是。冯家可是通阳的老牌资本,涉足制药、服装、建筑、物流、钢铁等等好多产业,甚至在整个东岭省,都能排进前十名。
冯家的年轻子弟,还掌管着一家药企,舟鼎夫就在心里笑了。还特么想拿捏老子,用不了多久就让你丫晓得,舟爷这颗蛋是带刺的。
“冯先生名门之后啊!”很郑重的样子把名片放在床头柜上,舟鼎夫摊摊手道:“我的名片没带在身上,带了也不好意思往出拿,就是一个泰宁保险的员工,而且本来就准备明天辞职的。不过没关系,如果不出意外,我和冯先生很快就会再见面,到时候一定喝两杯。”
听舟鼎夫的话,就像是在给自己强行按上一个大来头,还要和冯东来把酒言欢。包括冯东来在内的三个人,都觉得这家伙牛逼吹过头了。
红脸小姑娘宁丽最为不爽,你就是一个保险公司的员工,拿什么跟东岭省著名年轻企业家相提并论啊?心里都开始有点可惜那张价值不菲的名片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拿着去招摇撞骗。
只是大家都在社会上混久了,懂得给别人保留最起码的体面,不可能就这么当场拆穿舟鼎夫的“谎言”,反倒是聊起了轻松的话题。
舟鼎夫和冯东来的交流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医院的夜班大夫没多久就被护士喊来了,给舟鼎夫检查一番后,确定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而舟鼎夫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不愿意再观察:“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观察什么的就算了,回去熬点秘制大补汤,绝对比什么药的疗效都强。天一亮就办手续出院,没啥病还赖在医院,这不是浪费公共医疗资源嘛,咱不能干这种事。”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听起来特么够高尚的啊。
红脸姑娘宁丽则是觉得一定有问题,刚才还没深没浅吹牛逼的一个人,怎么瞬间就变成道德操守的楷模了呢?至于说原因,估计这货是个人格分裂的吧。
而实际上呢,舟鼎夫是个为了卖保险能把能把死人说活,为了拒绝赔付能把活人说死的货色,怎么可能如此急公好义。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系统刚刚给他提示了,完美基因改造药剂可以捎带手解决他现在的病痛,分分钟愈合轻微骨裂。只是使用改造药剂后,身体的变化还得上手段瞒住医院的机器,不如直接回家方便痛快。
能轻易解决问题,何必还要耗在医院遭这份洋罪。更何况,他也惦记着去看看系统的那些奖励,落袋之后才能考虑为安,不亲眼看看不放心啊。
豪宅豪车、定制服装、顶级的烟酒茶,对于活了二十多年还没闻过布加迪尾气什么味儿的舟鼎夫来说,吸引力要超过地心引力,心红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医生和冯东来都劝不住舟鼎夫,最终也只能随他自便了,反正出了院再有啥问题,就和别人没关系了,爱死爱活都是他自己的事。
好在大夫老爷还算有点良知,明白劝不住舟鼎夫,就开始给他讲一些注意事项等等之类的东西,也算是聊表医者父母之心吧。
一通忙活后,时间也快到五点了,舟鼎夫打算小眯一会儿,起来就去办出院回家。至于肇事司机要弄调解书什么的,能找到自己就聊聊,找不到就继续找吧,大爷没那个义务死等着你。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舟鼎夫准备劝劝熬了大半个通宵的冯东来等人都回去,本来就没人家什么事,没有理让人家陪着。
人是有歇一歇的心,可事就赶着不让你歇。舟鼎夫还没开口呢,病房的门就被人“咣当”给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忙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看到病床上的舟鼎夫,就像黄鼠狼看到了鸡,忙举着双手冲过来,抓住舟鼎夫的胳膊,带着哭声道:“哎呀,小舟啊,我可算找到你了。他们说要判蕾蕾的刑,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呀。”
后面跟着进来音音小护士,一脸的歉色,对大夫老爷道:“对不起,曹医生。这位,这位阿姨说她是舟先生女朋友的母亲,我没办法,拦不住……”
女朋友的母亲也算半个家属,出了车祸心里着急完全能理解,曹医生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对音音小护士摆摆手,道:“没事,你先回去吧,眼看就天亮了,很多病人都要开始起床,让值班的护士都上着点心。”
音音小护士答应一声就离开了,走到门口回头瞟了舟鼎夫一眼,脸上不由得就升起一片红霞。
她刚才出去就听到护士站在议论,有急诊科的同事传来小道消息,说今晚出车祸的那个病人暗藏小火箭,不加燃料都超过二十公分,直径更是大过200ML短注射器,帮着换病号服的那位护士手都抖了。
一开始觉得舟鼎夫是在耍流氓,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正经的“大”人物,这会儿又想起那句“口有点小”,联想之下不由得就脸红心跳了。
书归正传。
看着眼前一头汗的中年妇女,舟鼎夫一个头有两个大,压根儿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前女友的娘,自己去掉了“前”字,跑到医院来找自己,去救她的女儿,还有什么判刑不判刑的,啥意思?
仔细一琢磨,舟鼎夫还真回过味儿来了。自己被撞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别人,不可能那么巧雷蕾就在这时候出事,雷蕾妈就能更不可能神通到连自己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都能摸清。这样看来,那位酒驾肇事,冯东来口中他司机的女朋友,就是自己的前女友雷蕾啊。
要说这雷蕾的妈,那是出门没捡钱就算丢的精明人。现在跑来医院,还大半夜抢着见到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舟鼎夫很清楚。
这女人在拆散自己和她女儿的事上,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说恨倒是谈不上,可一想起当初她那个嘴脸,舟鼎夫还忍不住的讨厌。不过这周围还有好些个人,即便只是顾及到虚荣,有些不体面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只能是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装傻充愣道:“阿姨,您先别急,坐下来缓口气再说。我这让您搞得一脑袋问号,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啊,怎么就扯到判刑上了呢?”
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大脑得到了足够的供氧,雷蕾的妈也恢复了几分清醒。这小子是在专门说傻话呢,你都醒过来了,还围了这么些人,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透着精明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马上换了语气,道:“小舟,你可千万别怪蕾蕾啊,你们的事都是我做主的,其实她还是喜欢你的,要不是我这老太婆死命拦着,她早就去找你了。”
间舟鼎夫还是不为所动,雷蕾的妈干脆再放一个大招:“唉,小舟你嘴上不说,可阿姨知道,你心里还是在怪我,在怪蕾蕾啊。当初是我不好,我见钱眼开,猪油蒙了心。可你也得体谅阿姨呀,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现在阿姨不拦着你们了,你和蕾蕾和好吧,让她来照顾你。”
说完也不放开他的胳膊,索性扑爬在床边上,继续以抽泣的方式为自己拉票。
得,这才是真流氓啊,这一点脸都不能给,粘上就甩不开。知道你不接话,就开始玩上套路了。先是来一套哭求加道歉的组合拳,让你一下子说不出拒绝复合之类的话;然后再给你一个二选一的题,就不好在这场交通肇事的调解中做“恶人”了。
算计真的是好算计,完全掌握了厚黑学的精髓,可惜却找错了人,或者说她压根就不了解舟鼎夫。这货就是个放风筝都恨不得在线上装刀子的人,善良的一面的确是有,但那都是需要前提的。你敬我一尺,我才会考虑敬你一丈的问题。
以德报怨?孔老二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吧。就算压住了,里边那句“何以报德”的嘶吼,就问你怕不怕?
这种情况下,舟鼎夫想要继续装傻,就得有一个外援,只好向身边的人求助。
也许是出于刚才误会他的歉意,红脸姑娘就直接来了个猪队友式的好心帮倒忙,用口型给了舟鼎夫一条信息:“她女儿撞的你。”
好嘛,这下连装傻都不成了。
舟鼎夫突然觉得,被一个心思不干净的人逼到这份而上,自己还真是挺活该的。
代表肇事者的一方,本来就很多希望通过玩煽情、卖惨、博泪点这些手段,来帮助自己逃脱或者减轻处罚。
更何况这个还是雷蕾的妈,标准的狠角色。她要玩套路就让她玩,你直来直去她不就没机会了吗,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吧,那就直来直去。
“噢,原来是这样啊。”舟鼎夫拍了一下脑门,装作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根据我的了解,酒后驾车肇事最多也就是拘留吧,再加个导致轻伤,也无非是拘留时间长短的问题,不可能牵扯到判刑的。”
再假模假式略做沉思,对已经停止表演,看着他的雷蕾妈说道:“阿姨,这撞肯定是撞了,不然我腿上的伤不会平白无故出现,不过我自己先摔倒也是真的……”
听到这里,雷蕾妈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心说果然是嫩香椿再嫩也架不住老姜的辣,年轻人还是好忽悠啊,这不就想着替雷蕾开脱上了吗。
同时也升起得陇望蜀的心思,兴许再努力忽悠一把,这傻小子就阵能跟女儿复合了呢。那天杀的货竟然是个假富豪真司机,害得我们家蕾蕾遭了这么一趟祸事,真要传出去,以后怕就不好找对象了。
趁着舟鼎夫思考组织语言的空档,插话道:“小舟啊,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蕾蕾遭罪不管,真是好孩子呀。你看你跟蕾蕾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大学时候就是同学,青梅竹马的,你们要是能……”
本来舟鼎夫只是想说自己不会添油加醋,也不会帮雷蕾开脱,敷衍过去就行了,省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没想到这女人却想歪了,还打蛇随棍上想把她女儿二次推销。你特么这是恶心谁呢?
说句不好听的,鞋丢了再买双新的就是,别人送回来的也好,自己找回来的也罢,且不说会不会传染脚气,心里那点膈应也受不了啊。
当初只是对感情负责,你还真把老子当怂包软蛋了。这么喜欢玩套路,那好啊,咱今天也给你玩一个。不碰个满头包,你就不知道山神爷的吊是石头的。
“阿姨,你应该是理解错了。”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雷蕾妈暂停忽悠,道:“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实话实说,不可能帮雷蕾撒谎。她是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对那些因为酒驾受害的人不公平,对勇于承担自己错误的人不公平。就算雷蕾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会这么做,当然我也不会让着自己的女朋友酒驾。”
看着雷蕾妈憋到说不出话的表情,舟鼎夫心底突然生出一丝酸爽,果然还是当坏人爽啊,难怪电影里只有反派才笑得最大声。
俗话说,报复一时爽,一直报复一直爽,那就爽得更猛烈些吧。索性一竿子捅死,从此两不相见,免得这女人稍缓过点神就想着打蛇随棍上。
舟鼎夫撇撇嘴角,继续道:“还有就是,我和雷蕾绝无可能复合,阿姨你就不用再费心了。当初你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雷蕾要过的是千万豪门的生活,这个我永远给不了。因为,我只能提供亿万富翁的生活。”
(雷蕾妈的小丑形象是一个小坑,会在适当的时机再次出现。另,劝分再谋合的路数,是在一个远方亲戚的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介绍对象俩人对上眼了,但女方母亲不同意,后来强制女孩找了其他男孩,结果饱受虐待,就返回头来又要拉合我那亲戚的孩子。可见人间多存无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