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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李子森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却没有说出尸体到底被扔到哪里,警察将那城中村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痕迹。

李子森依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神秘,他大概乐于看到别人捉摸不透他的样子,更为别人惊诧甚至恐惧的表情而欣喜若狂。他杀的人绝不仅仅只是路南了解的那几个,但他只是含糊不清地透露了一下却不说出详情,他想让警察费力去猜去寻找。这是个根本没有人性的家伙,他丝毫不尊重生命,他甚至都不尊重自己的生命,当他被执行枪决的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死了,他生前没人了解他,他死后也没人能去了解他,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联系紧密的工作单位或者任何社会组织。他就好像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上,突然又结束生命离开了,离开前还带走了多条人命。

他当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打小父母去世。我能透露给你们的也不多,但可以告诉你们,李子森受过教育,虽然那教育没有让他形成一丁点道德观念,他的父母是在他十六岁时去世的,被他亲手所杀。然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犯罪生涯。

他痛恨自己的父母超过一切,虽然他也不曾喜欢过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那种痛恨恐怕是他所曾有过的唯一情感了。

路南怀疑李子森从来都没想杀自己,不然他完全不必捅自己的肚子,像他那样的人,每次作案杀人都是刀刀致命,而捅自己时却没往胸部、脖子等位置下手。或许李子森想让自己看看他的表演,也可能他怀着什么希望对自己另有所图。但是这些原因永远不可能弄明白了。

还好王梓琳没有受到过度惊吓,她的心理状况还很稳定。王叔一家是唯一来医院看望路南的人。

王梓琳能陪在这里和他说说话多少减轻了他对即将入狱而感到的恐慌。

“南哥,你上次走后就再没回来看过我们。”梓琳说。

路南没有说话,他觉得别人有话要说他就听就够了。他向来就是这个样子,他从来不想着维持个什么关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欲望。

“这次来了还带了个危险人物过来!”

路南看着梓琳,她是在开玩笑,但路南实在对此惭愧得不得了。

“这是我从小到大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

“你不要自责,我开玩笑的!我不怪你,是你救了我们。”梓琳说。

“但我确实也冒出过很多残忍的想法,我的内心有很多黑暗,而我没做到是因为我太胆小了。”

“你没有做是因为你本心善良,你胆小只是怕伤害别人。而且你也是有苦衷的吧,是没钱了吗?”

“简单来说是为了钱吧。”

“你没钱了为什么不回家啊?你和家里说一说他们应该愿意为你掏钱让你专心练拳的吧!或者,你可以找我们帮忙的,我爸很喜欢你,他也会很乐意帮忙的!”

“谢谢你们。但是我需要的其实没那么简单,我想要的太多了,另外我已经很久没练拳了,早就放弃了。我还在你家打工的时候也欺骗了你,我没给家里写信也根本就没有回家,我坐上火车没有在南京下车,是自己过的春节。”

“那你离家出走以后,父母就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了?”

“对。”

梓琳突然着急的眼睛模糊了,她好像急着表达什么,又好像有点生路南的气了,但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那你现在总得给家里写封信了吧?你爸妈他们……”她终于说到。

“不。”路南摇着头,“我就要进监狱了。”

“那有什么关系?这样你就更需要家人支持了,他们肯定会原谅你的。”

“不,我爸妈不是你爸妈,人都是不一样的。就算他们原谅,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些事,我应该一个人承受,任何其他人的帮助只会让我觉得丢人。”

梓琳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但是你爸妈他们……”

“我回去过一趟,我看到他们,他们没看到我,但是他们都好好的,过着正常的生活。”路南真为这个善良的孩子感到难受,她比自己还担心呢,“你太善良了,你充满了爱,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这世上谁离了谁其实都没什么关系,顶多需要一点时间来忘记而已!”

梓琳脸上挂满了疑惑,她在努力思考着。

路南心想:“你现在不认同也没关系,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可是路南却忘了自己前面的话“人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经历和梓琳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对关系、对爱的看法也不一样!

路南忘记了章若楠,忘记了王怡雯,如若不是回家了一趟,他连父母、妹妹也要忘记了,他向来不喜欢回首过去,他只面向未来。现在呢,他的未来能有什么,是黑暗的监狱。人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回首过去了,在回忆中慢慢品味,这时候就开始觉得过去有多么多么好,实际上那也是幻想,也是不真实的,要是真把你弄回过去去,你还是不能享受过去,你还是不快乐。

路南躺在病床上就在想,自己要是只爱过一个人就好了,那么那个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在监狱里的精神支撑。现在可好了,自己居然爱过两个人,他为自己感到羞耻,自己在爱一个人时另一个人对于自己又算什么?而发现王怡雯有男朋友后如果再重新去爱章若楠,那岂不是对她的不尊重,而自己又显得那么不重视爱情。爱情在路南心里应该是唯一并且天长地久的,是绝对崇高的,他是有感情洁癖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如果发现一个女生有男朋友,他绝对不会幻想再去追她,她既心有所属,自己必然无安放之地。如果那女生放弃自己原来所爱能接受他,他反而会看不起她了。

先是离家出走后的事情在他脑海里重新上演了一遍,他的快乐(当然这并不多),他的痛苦,他的气馁,他的无奈以及他的邪恶瞬间。然后他又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经历,自己一直都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环境塑造,可能是都有的,自己本来就不同,为了迎合别人的期待就要让自己更不同,以至于最终受不了和别人一样进行枯燥的学业也不满足于平凡的生活,走上现在这条道路。

路南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被带到公安局去了,然后又被送上法庭,他是自首的,对于法庭的审判和处罚他没有任何异议,之后就被送往看守所。他签字画押,拍了照片,又被要求脱光了衣服进行检查,然后就抱着自己带过来的一床棉被住进看守所里。在看守所待了一个月后被送进监狱,开始了他为期10年的监狱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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