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临近边塞。
唐三藏骑马在前,身后跟着哼哧哼哧拖笼子的小乞丐。
拿余光扫了一眼小女孩,唐三藏心头越发烦躁。
水天艰难的拖着铁笼,双手已经被勒出了道道血印,肩膀也被磨穿了一层皮,唐三藏都能看见鲜红的血印在那层灰布上扩散,可这女孩依旧一声不吭。
他就是这样,虚荣、暴躁、怨天怨地,对方越是坚强,他就越是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所以他动不动就会给女孩增加点负担。
但他也不会让她死,或许……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称之为良心的东西?唐三藏自嘲的笑笑。
两人、一马、一铁笼,他们就这么孤单的走着,宛如这片狼烟四起的边塞,永远到不了尽头。
远远的看见一座城墙,将士们凛凛而立。
唐三藏下了马,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女孩。
“站住,通关文碟。”守城将士略显疲态,仍旧一丝不苟。
水天瘫在地上大喘气,唐三藏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文书。
这是一天夜里莫名出现在他休憩客栈的文书。
望四处兵马迅疾,迟钝如他,也意识到,要变天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踏出边境的当夜,二皇子领兵起义,直入皇城,登基称帝,朝奉大唐;他更不知道,无数妖魔已闻讯而来。
如今二人眼前,唯有一望无际的沙漠。
“大师,可以给我点水喝吗?”水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的望着唐三藏手里的水壶,他们已经在烈日下前行许久。
“想喝?”唐三藏恶劣的摇了摇手里的水囊,清脆的水声让水天又咽了咽唾沫。
“自己找去!”
生活就是这样,没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如果你寄人篱下,也别埋怨别人态度恶劣。
水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进府前几年都是在谋生度过,好歹现在还有个人陪。
不远处就有棵仙人掌,水天偷偷瞄了一眼唐三藏,那家伙正骑在马上,悠然自得的啃着颗红苹果。
悄悄放下绳索,几个步子奔向仙人掌。
唐三藏当然知道人没跟在身后,笼子里的锁链不响了,他又不是聋,只不过权当没看见,沙漠缺水,总不能真让她渴死。
水天对着肉嘟嘟的仙人掌无处下手,刀子镊子什么的全在唐三藏手上,她身上连块比较锋利的铜板都没有,看着水桶似的仙人掌,水天咬起了牙。
唐三藏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瞧瞧水天弄得怎么样了,这一瞧可不得了,唐三藏惊的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那妮子就这么一点点的咬着仙人掌的刺,看的人胆战心惊,刺足足有几公分长,这要是头一抖……
唐三藏想都不敢想,条件反射的下了马,扔给她一把刀。
“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蠢东西!”水天倒是握着小刀笑的合不拢嘴,以后好歹有了个防身用具了不是?
唐三藏望着水天笨拙的模样,白眼翻的就没停过。
往仙人掌边缘划开一圈,小心避开果肉,小刀一捅,总算弄出了水来。
水天端着这碗来之不易的水喝的眯起了眼睛,不太好喝,但是用来解渴不错,想了想,她捞起一把水,递给笼里的猴子。
唐三藏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二话不说加快了速度。
猴子没有反应,水天也不气馁,把削干净刺的仙人掌碗放在猴子手上,等他渴了自己喝,又捡起地上的绳索,哼哧哼哧的拖起来,再不走快点,就看不见唐三藏的影子了。
水天拖笼的速度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很快,说实话唐三藏压根就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拖着笼子走这么长一段路。
夜晚还是来了,沙漠昼夜温差很大,水天身上只裹了一层灰布,抖得连绳子都不太握的住。前面一片黄澄澄的火光,水天瞪大了眼睛瞧了瞧,是唐三藏在前边已经搭起了一个避风港。
好容易把笼子拖到火堆旁,水天一头栽在沙子上,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累昏了。
唐三藏望着噼啪作响的火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猴子仍旧捧着那个难看的仙人掌碗,不知何时,里面的水已经空了。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突然动了起来,凝视着身后某处。
“那是……什么!”沙丘后的灰老鼠浑身颤栗,他废了半条命才装死骗过虎精,想凭血女恢复修为,谁知道这一追就追出这么可怕的东西!
血女不能要了。灰老鼠在看见那双血眼时便暗下决心,日后再不可和血女沾上半点关系。
“醒醒!起来!”被唐三藏一脚踹醒,水天很自觉的拿起绳索,她依旧忍不住揉揉眼睛,天还是灰蒙蒙一片。
浑身作痛,力气好像都使不出来了一样,好在大师今天善心大发,舍得用马帮她分担半点重量。
不对,大师是好人,昨天给了她小刀,还替她盖了毯子!
对水天来说,好人坏人的分辨就是这么简单。
沙漠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走了几天,唐三藏越发脾气暴躁了,她稍微惹他不顺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水天也不敢多问,无非就是自己哪惹他看不顺眼罢了。
“诶,猴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夜里,水天盖着毛毯,倚靠在冰冷的铁笼上,今天依旧很累,可她出奇的睡不着。
天上的银河宛如闪烁的银灯,蔓延出很长很长,看着看着就令人晃花了眼。
“为什么,我瞧着你,总是这么难过呢……”那双水蓝的大眼睛浮现起一层朦胧的水雾,倒映着星河,是本不符合她年龄的哀伤。
笼子里的猴子有了反应。
那双血红色的眸头一次开始认真的斟酌。
女孩早已累的闭上了双眼。
猴子缓缓移动到她身边,纷杂的铁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伸出手来,又顿了顿,罕有的,似是在迟疑。
那双手臂是如此布满伤痕,按理说他已经吞下过血女的血,又怎会无法治愈?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刺碴的毛发划过她的脸颊,睡梦中的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又泛起一个微笑。
很暖和。
猴子就这么伸出手,好像在将她搂入怀中。分隔两人的,只有一面铁笼,仅此而已。
血红色的眸仰望着绵延不绝的星河,第一次浮现出了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