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流感,居然把一家人推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齐溪总结道:“有人不幸去世,有人放弃自我、自生自灭,还有人开始了新生活——其中最幸运的应该是那位领个证就得到大笔财富的年轻女人吧?”
“可惜她也没高兴多久!也许是意外之财不好享——在乘坐游轮旅行的时候,她不小心从船上跌落水里。好不容易捞上来之后,人早就断气了。”陈昱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他却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年轻女人得益于早逝丈夫的保险条款,自己也早早买了一份人寿意外险;她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受益人写的是一个远房姨妈的名字。”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家人的病痛和意外,最后成全了一个陌生的女士。”李丽感慨万分地总结。
“张爱玲在小说《倾城之恋》结尾处写道: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白流苏)。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城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为了成全一个人,牺牲掉其他许多人,除了时势的缘故,还有诸多其它的因素;但我认为这些因素不可能全归结于意外。”林静十分冷静地述说着,“既然陈昱你的朋友是保险公司员工,应该非常清楚意外发生的几率到底有多高。”
“没错,他跟我说的时候,已经觉察到了整件事的蹊跷之处。”陈昱相当佩服林静的洞察力,接着解释说:“我的朋友仔细调查之后,居然发现那个意外落水死亡的女子的保单受益人,真实身份就是产院前护士长、她死去丈夫的继母!”
众人被这个重磅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徐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因病死亡暂且不论,难、难道那个女人落水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推下去的吗?”
“我的朋友查过当时游轮上客人的名单,并没有发现那位保单受益人的名字;可在投保人乘船出游的那段时间,她刚好休假,没有去月子中心上班。”陈昱回答道:“非要说她蓄意谋害投保人以获得保险金的话,确实没有实质证据;她和投保人虽名为姨甥,但因为后者的父母早逝,实在很难证明——不过保险合同里白纸黑字写明她是受益人,她们是不是真正的亲戚关系,并不影响她领取保险金。”
“这个事件中所有人的关系都有点扑朔迷离的感觉。”林静疑惑地说道:“首先是儿子和他的新婚妻子,他们的关系家人一无所知;可我们知道妻子和从小抚养丈夫的继母是姨妈和外甥女的关系,那她们不可能不认识——就算她们不是真正的姨甥,但肯定关系密切,不然那位年轻的妻子也不会把她当作保险受益人。然后是那位母亲和继子的关系,继母从婴儿起把儿子拉拔长大,也没有生自己的孩子;但当她生病住院的时候,却不得不自己应付所有事情,不要说照顾她了,儿子连面都没露一下。”
“还有这位女士和丈夫的关系,从表面上看两人相处就不和睦,实际上可能比这更糟糕——从一开始,丈夫娶这位续弦妻子,可能就是抱着给儿子和其他家人找个保姆一样的人的打算;所以他们的夫妻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两人之间也没有亲生的孩子。齐溪问她为何不早点离婚,也许不是妻子不想,而是丈夫不愿意——他不想把财产分给妻子。”
“后来他怎么又同意妻子离开了呢?”
“经过一系列家庭变故之后,他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了,能得到的只有他父亲的一部分保险金和儿子留下的小部分遗产,他妻子能得到的更少——也许她放弃了这部分财产的继承权,换来了自由。”林静回答道。“也许对她来说,失去这笔钱早就在意料之中。如果她的继子和新婚妻子的相遇不是意外,而是刻意安排的话,那么儿子隐瞒家人的结婚、以妻子为唯一受益人的保险单,甚至是他的患病和死亡,都有可能不是单纯的意外了。”
“安排他们相遇、秘密结婚还有投保这些都有可能,可是生不生病、病得多重,都不是人力可决定的吧?”徐明不赞同地说。
“是啊,这个有碰运气的成分。但死者的继母曾是产院的护士长,有医学知识;又从小照顾死者,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她最先染上流感,然后传染给儿子——照理说老人的身体比年轻人弱,比较可能先被传染;先得病的是年轻力壮的儿子,怀疑他的继母刻意传染给他也算正常。流感对大部分人来说不是危险的病症,但这个年轻人的体质可能很容易发展成心肌炎,这一点当然也在他继母的预料之中。”
“当他真的因病去世后,遗产的最大继承人就登场了。爷爷的死或许真是个意外,但他的保险金原本就不在算计之内。这个家庭最大的一笔财产——夫妻二人毕生的积蓄都转在了儿子名下,因为继承法的规定绝大部分要归他的新婚妻子所有。我猜这原本是丈夫和儿子商量好,把夫妻共同财产转给儿子,这样即使妻子将来要求离婚,也分不到什么钱走。”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方玲和李丽愤愤不平地说着;在座的三位男士面露尴尬之色,就怕她们的怒火会发泄到自己头上。
“丈夫就不必说了,他对妻子并无真心;儿子自小由继母尽心尽力带大,可当她因病入院的时候,两人都对她不管不顾,真是非常凉薄。”林静和在座的女士们一样义愤填膺,同时又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母亲应该是家庭的核心,但这位尽职尽责的妻子和母亲却被丈夫和儿子等人苛待了多年,毕生的积蓄也被他们谋划夺走——本来她可能只想和所谓的外甥女联手,从继子手中拿回一部分财产。但这场流感一来,她生病入院却无人问津,成了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害死继子和公公,夺走丈夫和婆婆的财产,也许还把同谋推下水身死,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轻松自在地过完余下的人生——阿嚏!阿嚏!当她生病倒下的时候,这个家里所有人的人生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