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校生的新鲜感很快就被谢老板唾沫横飞的“in order to/so as to用法区别”冲淡了。对这些刚刚步入高三的学生来说,十个月之后的高考即将对他们十二年的学业盖棺定论,实在由不得过于松懈。
陆绩拄着脸趴在桌子上,手底在笔记本上涂涂抹抹,很快画了一只眼睛出来。啧,好丑啊。他脸上浮起一抹很不引人注目的潮红,用力地把那只眼睛涂成了一块不规则的黑斑。
放下笔,陆绩抬头朝教室里扫了一眼。同学们东倒西歪地坐着,屋子里充满了想睡又不敢睡的浓重怨念。廖羽华缩着脖子仰在椅子上,嘴角微张,淌下一线晶莹的口水。
对理科生来说,英语果然比数学更让人昏昏欲睡啊。陆绩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打算塞到嘴里。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姜天水还在在前面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课。
陆绩感觉有点惭愧。他悄悄地把糖塞回去,然后做贼心虚似的把笔记本上涂了黑斑的那页撕了下来。
撑到下课,陆绩直接瘫在了桌子上。他敢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课听得这么认真。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姜天水居然全程都一动不动!
见鬼,这丫头得多专心致志?
这个姜天水真的和自己见过的其他女生很不一样啊。他嚼着奶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女孩的背影。
原本陆绩以为她是很喜欢学英语。然后,上完第四节课,他再次刷新了认知——
这姑娘不是一节课一动不动!是一上午一动不动!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死气沉沉的班里几乎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光芒。
廖羽华冲陆绩疯狂地挤着眼睛:“吃什么吃什么!”
陆绩瞥了一眼依旧专心致志的姜天水,坚定地用口型道:
“好,好,听,课!”
“嗖——啪”,廖羽华一哆嗦,手里的笔直接飞了出去。他满脸震惊地看看窗外又看看陆绩,天上没有下红雨啊,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陆绩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以前他的笔记本就是拿来涂涂画画写算草用的,考试前一周靠厚着脸皮去找班上认真听课的人借笔记来突击复习。结果现在突然要他变成那个认真听课的角色……他坐不住啊!
可是看看姜天水认认真真地一头扎进学习里,他又感觉有点自惭形秽。算了,咬牙坚持一会儿,争取树立个好形象……
就这样,陆绩坐了一上午,感觉脑仁都疼了起来。
生物老师磨磨蹭蹭地东讲一句西讲一句,等到教室里的怨念就快要浓郁到临界点的时候,终于抱起讲义说了一声“下课”。顿时椅子“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了教室。
姜天水收拾了一下桌面,跟在人群后面出了门。见状,陆绩仿佛解放了一般跳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听到脊椎“咯吧咯吧”地一阵乱响,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都说久坐伤身,果然不假。
廖羽华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陆,你今天怎么了?”
陆绩莫名感觉心情很好,连那些关于超能力者的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抛到脑后去了:“没事,走,去吃饭!”
……
Z城一中是走读制学校,没有校舍,中午不回家的学生午休直接在教室进行。陆绩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拍他。
做梦?他心里想着,眯起眼睛看了看。
班主任站在一边,蒲扇一样的大手盖在他身上:“陆绩?出来一下?”
卧槽?噩梦?陆绩腾地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他浑浑噩噩起身地跟在班主任背后朝教室外走去,大脑一刻不停地飞速运转着:
谢老板应该会到两点多才上班,怎么会出现在教室里?该不会是现在已经上课了吧???
站在走廊里,陆绩战战兢兢地试探:“谢老板,我睡过头了?”
班主任和颜悦色:“没有,现在还不到1点半。”
陆绩看了一眼手表,1:24。顿时感觉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班主任没解释,从手机上调出一张图片:“今天上午Z城派出所来了电话,校长查了监控,让班主任来认是谁的学生。你看这个是不是你?”
陆绩凑上去看了一眼,截图上他正呆呆地看着门卫老伯的尸体。于是他点点头,“是我。”
班主任拨了个号码,然后递给陆绩示意他打出去。陆绩照做了。电话接通,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和冷漠:“喂,你好,Z城公安局局长任志涛。”
陆绩吓了一跳,有点磕巴:“我,我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突然他灵机一动,“我是那个Z市一中杀人事件的目击者。”
任志涛“哦”了一声,语气和缓了很多:“是这样,关于这个案件的笔录需要你配合一下。按理来说应该当场带你回警局的,但是我们现场的同志都负了伤,加上疏散人群安排善后人手不足,只好另找时间来联系你。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陆绩被客气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没有,这是我的应尽的义务。”说着他偷眼看了看班主任,“那我今天下午就过去?”
任志涛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看工作安排。“你叫什么名字?”
陆绩老老实实地回答:“陆绩。”
“好的陆绩同学,那么今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我们会派车去接你。”说完他挂了电话。
陆绩把手机还给班主任,心里不禁一阵暗爽。这也算是因公翘课了吧?
班主任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小陆啊,这是谁找你?”他挤出一个有点猥琐的笑容,“透露一下?”
……
下午第一节课,教语文的老太京剧一样的声音讲得教室里鼾声此起彼伏。陆绩咬着笔杆,突然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突然一个激灵,是警察来了吗?
陆绩看了看手表,时针和分针弯折指向两点五十三分。接着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陆绩在这个班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