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满是阴暗的初中，莫竹悸的高中过的相对平淡。
肖遇深走后，整个第五中学都沉浸在一种名为遗憾的气氛当中。以老校长为首的一众老师，刚刚被肖遇深的到来激起了，年轻时想要教出名扬天下的学生的斗志，随着肖遇深的离开又很快的冷却了下去，重新沉浸在五中学生破罐子破摔的学习节奏里。
莫竹悸躲在家里，独自一人消化了肖遇深的离去，随即便发现，自己的学习成绩不知不觉移动到了班级后几名。
不过索性班里同学成绩都差不多，就是差出好几名去，分数却差不了多少。久而久之，莫竹悸也开始慢慢懈怠了。
班主任姓何，是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说话声音粗重浑厚，一点儿不像教课的历史老师，反倒像驻扎在地下黑市的黑帮老大。
不过班主任只是看着凶，相处下来倒不是很困难，而且很为学生着想，对于不爱学习的孩子，便很少强求，反而暗地里找寻他身上的其他闪光点，然后劝她向其发展。
比起高中班主任，更像人才市场猎头。
再想抓紧时间赶进度已经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了，更何况看了一次次考试的全市排名，莫竹悸就更是心如死灰了。
五中的学习环境实在是太差，气氛慵懒，老师无斗志，学校的管理制度更是出现了偏差，连拦住校外不知名的小混混进校，都已经耗尽了全力，哪里还有功夫管什么学习？
那段时间的莫竹悸脾气很坏，在学校总是默不作声，回家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不学习，不奋进，只是呆呆地坐着，有时候一愣神就是一个小时，回过身来时太阳西斜，懊恼的回想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却发觉大脑空空，有用的没用的什么都没想。
每当这个时候莫竹悸就想抽自己，烦躁的抓起什么就往地上扔，似乎只有把房间搞乱，心里那团乱麻才能解开些，让她的心松口气。
和石瑾轩的相遇是在高一的冬天，莫竹悸愣神的快要痴呆的现象持续了很久之后。
和顺路回家的张绒绒分开之后，转过转角，还有一段小巷要走，才能穿过那片古旧的小区，到达自己住的小区。
莫竹悸骑着小红，正欲从一个废旧的纺织厂门前路过，却听见里面有很吵的打斗声。
她有些烦躁，并不想横生枝节管什么闲事，正欲从旁经过直行而去的时候，旁边满是锈的红色大门却突然发出“咚！”的声响，吓得莫竹悸差点儿没支住车子摔在地上。
她皱眉抬眼，却见那锈了的红色大门自把手处翻卷开来，露出里面那扑在门上的人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很凶狠。浓眉之下，眼型细而长，一副不好惹的凉薄相。
浓腥的鲜血从额角滑下，穿过眉峰流到那只眼睛里，煞的瞳孔一片血红。
莫竹悸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一刻被震慑到了，一时不查，甚至有种被野狼盯上的错觉。
莫竹悸在原地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被拉远，几个人围着那身影一阵狂揍，莫竹悸只能凭借刚刚他被拉走的那一瞬间，露出的五中校服断定，自己对这个人的熟悉感是真实的。
虽然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这个人是谁，但怎么说自己刚刚也被那声响吓着了，报复回去应该不过分吧。
莫竹悸又骑了一段路，掏出手机报了警。
……
以前从没进过警察局，这一次进去看了看，觉得似乎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吓人。
警察叔叔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自己手里的事，除了穿在身上的那一身警服令人心生敬畏之外，与老杨公司工作的职员也没有什么不同。
莫竹悸很有闲情逸致的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警局，剩下的一帮小混混们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五六个大小伙子蹲成一排在墙角，一个个被警察叔叔训得跟孙子似的，
除了最靠近莫竹悸的男孩穿着一身五中校服之外，剩下的人都是一副流氓混混的打扮。
头发被染成各种五颜六色，耳朵上挂着一排好几个耳钉，大冬天还穿一身紧身单裤，露着脚脖子冻的都紫了都不穿袜子，一副为潮流生，为潮流死的倔强。
莫竹悸环视一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这位男同学的确是被勒索了，没钱拿出来之后便被打了。
至于那双凶狠的眼睛……可能只是长的吓人？毕竟人不可貌相嘛。
只是莫竹悸一边这么想着，又难免犹豫。
不是她看不清自己的立场，帮助同学之余还怀疑同学，而是那几个小混混看上去……实在也太惨了。
刚刚隔着个铁门没看清，现在那群凶神恶煞的混混们都老老实实的蹲着，莫竹悸总算把他们看清了。
一共五个人，一起胖揍她同学一个，本来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了，可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他们还被揍的这么惨？
从墙这头到那头，胳膊吊环儿的，鼻青脸肿的，牙掉了流了一嘴血的，还有一个身上看不出什么伤，但是捂着肚子已经蹲都蹲不住了的。
看着这副光景，她实在是不能劝自己这位同学是受害者，索性这件事不需要她判断，交给警察叔叔就好了。
“真是反了！一群小鬼头，还没成年呢，不上学非去混社会！还敢勒索人家同学！你们胆儿肥了是吧！”
那几个小子一直听训，听警察这么说却忍不住张嘴想反驳，其中一个正想说，另一个连忙推了一下他，示意他闭嘴，这么一推可倒好，原本就蹲不住了，这下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警察叔叔被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反倒朝他们看了过来。
“干什么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就说，我们这儿是警察局，又不是监狱，让你们说话！”
那人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兴许也是个暴脾气，一听让说话也忍不住了，说到：
“警察叔叔，我们没勒索他！是他！欠了我们老大的钱，我们让他还，他不光不还，还想跑！还把我们一个兄弟推的磕了脑袋，我们这才动手的！”
莫竹悸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扭头看向穿着校服的男生。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正疑惑，警察叔叔却是不动声色，显然这样的事处理了不知多少，早就经验老道了。
“哦？那谁！你！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警察拿警棍碰了碰刚刚就一直埋头蹲着的校服男生，那男生碰了一下没动，不知是怎么了。
警察也疑惑，手下加了些力气又捅。
“喂！小伙砸，你怎么了！是不是头晕，要不要去医院。”语气比之刚才对那群混混，完全不是一个态度，和善的让人咋舌。
校服男生这才抬起头来，莫竹悸一直盯着他，只见那刚刚有幸看到一眼的容貌，再次映入眼帘。
板寸之下，剑眉星目，额角一块儿磕紫了的地方血糊一片，却平添几分血性，好似沙场归来的少年将军。
莫竹悸心想怪不得警察偏帮这男孩，连自己也颇受影响。
长着这么一张满是正气的脸，总会在别人的第一印象里加分不少。
不过他这是……晕过去了？她怎么觉得不像呢，看那双眼睛困的，都快睁不开了。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嘛？”警察叔叔也看出来他是睡着了，不过本着好学生定律，还是不要凶着人家孩子的好。
“啊？”那人似乎还没醒神儿，反应迟钝似的，一脸傻愣。
莫竹悸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是看着这男生这个样子，还是觉得好笑。
不过这场合笑出来实在不太合适，她只能努力憋着，转过头去看别处。
石瑾轩仰头看着警察，余光里那胖胖的女生别过脸去，正偷偷的笑。
“警察叔叔问你你欠老大钱，我们是去要账的是不是真的！”
石瑾轩演技太差了，旁边几个小混混都受不了了，脾气爆的直接问了出来。
“嘶，老实蹲着！着什么急啊你！”
那男生被警察吼了，连忙闭了嘴蹲回去，嘴里还不服气的嘟囔着什么，显然看不惯警察区别对待。
“人家又不是不说！再说你这么大声，怎么看怎么有威胁的嫌疑！小心我关你进去！”
“真的啊。”石瑾轩淡定的说。
“听见没有人家承认了！”警察叔叔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好像石瑾轩承认了是啥磊落的好事似的。
“你承认了？！”回过神来的警察傻了，这感情自己审错人了？
“对啊，的确是我借的钱。”石瑾轩淡定道。
“你看你看啊警察叔叔！”旁边几个混混都火了，整了半天刚刚的训都白挨了，烦死了！
“别吵！”几个人一见自己占理就开始吵，搞得整个警察局里热闹非凡。警察叔叔只能出言呵止。
“同学，你这是，借高利贷了？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警察叔叔怎么也不肯相信。
“没什么困难，我家就我自己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莫竹悸皱皱眉，没想到这个男生这么惨，可他说这话时，看上去又很淡然，似乎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啊，可怜的孩子，那你借钱是为了生存啊，这个叔叔可以理解。”警察也动了恻隐之心，有些可怜他。
“什么生存！他有钱着呢，他爸给他留了好几个网吧，他借钱是为了周转生意！”
卧槽！
莫竹悸惊了，手里的水杯撒了都不知道。
他看着对面蹲着的男生，那男生也正打量她，看她看过来，还挑逗似的挑挑眉。
莫竹悸忍住那种被调戏了的尴尬，移开视线不看他。
“这是真的？”警察警棍都要吓掉了，彻底无法直视面前的男孩儿了。
这可还是个孩子啊，居然！居然就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