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承恩,王承恩顿时感觉气温又下降了几度。不敢迟疑的从袖子里拿出还没捂热乎的银票。双手呈上,这一夜算是白忙乎,说不定还要问罪。
杨荣拿着银票在手上点了点,还多出来不少,感情王承恩今天收货颇丰。这真是个悲哀,皇帝坐拥天下,钱财使用权全部流落到别人手里,自己反而还得穿着补补丁的衣裳。必须彻底扭转这种情况,杨荣在心中暗暗起誓。
“跟我走。”杨荣道。
两人溜达到城墙下,正好遇到没人理会的骆养性。骆养性没有王承恩的护送,没有人愿意冒险把他放出宫外,随意乱转又会有杀头的风险,来回奔走找关系,本打算回城楼凑合一夜,正好遇见也要出宫的杨荣。
杨荣道声正好,夜审魏忠贤,想想都刺激。一路无话,三人直奔诏狱。
大明朝最臭名昭著的监狱,里面关押政治犯,贪污犯,侵害国家安全犯。当然在这个时代侵害国家安全就是冒犯龙颜,具体冒犯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本着宁可错杀三百不能放走一个的原则全部拘押在此。可以说这里面关押的人都是和杨荣这个身份占点关系,活不活在一句话,死不死也是一句话,相当没有人权。
魏忠贤很快就被提溜出来,五花大绑,皮开肉绽,显然骆养性没有给他好的待遇。虽然是寒冬十一月,但杨荣感觉就这么放任下去,魏忠贤即使活着会招来苍蝇。
“叛臣贼子,胆大包天,纵兵造反,冒犯皇上,还有谁是你的同党赶快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骆养性威武的喝道,转身又对杨荣小心侍奉道:“杨公子,您代表皇上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旁边的锦衣卫小旗见魏忠贤不吭声一瓢盐水下去,屋里回荡起杀猪的嚎叫,进而微声辩解道:“大人,我招,我全招。小人不是魏忠贤,两年前魏忠贤派人从江西乡下找到小人,然后招到他府内做了账房小厮,三年来从未踏出魏府一步...”
“还敢嘴硬,接着打。”这样的回答谁都不满意。
杨荣亦步亦趋的靠近血葫芦似的魏忠贤,虽然皮开肉绽,但还能清晰的看到耳朵尚在。皇后曾和杨荣说过他昏迷后的事情,魏忠贤被青龙削掉一只耳朵,最后负伤逃走。
“派人到东厂去查,肯定还有知晓的人活着。”杨荣说道。
“杨公子,下官查过,没有人知晓这件事,肯定是这厮撒谎。给下官点时间,肯定让他说实话。”骆养性的坚持着自己的职业道德,不容他人侵犯。
“那就派人到江西去查,人命关天...”杨荣觉得在诏狱里说人命关天这样的话,未必有人听得进去,改口道:“放走了真正的魏忠贤,那就是放虎归山。给他上点药,不能让他死。”
“是。”
“魏忠贤的家抄过了吗?除了人,还有没有拿到其他物件。”杨荣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抄家,但是魏府已人去楼空,跟随魏忠贤一起抓拿的三十多个车辆,里面装的都是沙土。”
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郁郁寡欢,眼前可以理直气壮的弄银子的方法,都胎死腹中。
“还是晚了一步。”杨荣叹道。
这个点时间还不算太晚,街上人头攒动,俊男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向一个地方聚集。杨荣的新身份不允许他品味普通人的快乐,所以无心观看,漫无目的走着。
人总是从众,看热闹的心理潜移默化影响自己的行为。人流越来越密,半推半就流动到一起。等杨荣有意识的想退出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在中间,仔细一看位置还不错。
王承恩和骆养性不知被推搡到何处,只见高楼上坐着一排姑娘,白纱遮面,犹抱琵琶,款款而坐。
“看那,这就是墨轩楼今天推出的头牌。”
“哪一个?哪一个?指给我看看。”
“台上的都是。”
“哪一个是头牌?”
“这个。”爱说话的白面公子拖长声音吊足众人的胃口。“本公子也不知道啊,这届非常神秘,同时推出十位佳丽,轻纱覆面,不睹容颜竞价。”
“吁。”众人一哄而散,不散的是热闹的气氛。
老鸨踩着小碎步登上高台,当着众人面特意拉低衣领再抬头讲话,下面一片叫好。
“感谢诸位老爷公子捧场,今日我墨轩楼一次推出十位佳丽。不是因为没有头牌,是因为姑娘们个个貌比西施难分伯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相上下。推谁为头牌,都会委屈没选上的姑娘。”
“好。”
“我这个当娘的不忍心,只好让各位老爷、公子为姑娘们做主。”老鸨接着说道。“墨轩楼第十届花魁大会,现在开始。”
“第一位姑娘曾经是江南富商魏老爷的千金,家族迁徙京城途中路遇强盗,逃出来后一病不起抑郁而终。魏千芷小姐卖身葬父....”
“五千两。”未等老鸨说完就有人叫价。
“八千两。”
“一万两。”
此起彼伏的声音陆续而起。
“两万两。”杨荣也凑着热闹吼了一嗓子。
“可算是找着您了,皇..杨公子,咱们回去吧。”王承恩哭丧着脸跑过来。
“两万两,还有哪位老爷、公子出价吗?”场内一片寂静,三声落锤:“今日魏千芷小姐,就和这位公子秉烛夜谈。”
目光全部打在杨荣身上,而杨蓉正欲转身离开。七八个打手模样的汉子分开人群把他们围在中间。老鸨笑靥如花的赶来:“公子不要着急离开,温柔如水的魏小姐正等着您大驾光临。”
话说的非常客气,只是在七八个大汉的注视下显得极其不友好。“杨公子,有小人在此。”骆养性哇呀呀的跑了过来,气势很壮,但还是显得气单势薄。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荣分析道,其实是怕打将起来惊动皇后。
三人由龟公领着进入堂内,自己又只身跟随龟公上楼,进入魏小姐的闺房。清香典雅,不知是魏小姐的喜好,还是青楼投其所好。精致的酒菜鱼贯落入圆桌,魏小姐落座在帘后轻抚古琴。
杨荣想起今天自己大摆宴席的酒菜,和桌上的一比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金香玉露不如小酒家常,自己住的地方像个办公室,而这里居然有家的味道。
杨荣给自己斟满酒:“姑娘,坦白的说,我很穷没有银子。”
轻轻拨弄琴弦的手停住,冷漠的说道:“公子可要小心了,有可能,不能竖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