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良真君的八卦之心好似天火燎原,怎么也熄不干净。
“本君听说,你养了条白龙,收为弟子,可这弟子不守纲常伦理,爱上师傅。啧啧,这戏码,本君喜欢得很。可惜本君当时不在天界,要不然肯定一睹其盛况。对了,这长夜既敢跳轮回池,必是真心相付,仙子何必拘泥那虚无的伦常。”
我心中悔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这等话痨坐在一起。只寡然回一句:“师徒之情,终究不是爱情。”
他点头应承,忽而眉目一亮,我知他又要长篇大论,便准备以灵力封住双耳。
恰巧,听闻到一阵苍凉极寒的悠长乐声,他蓦地正襟危坐,沉浸在乐声之中。
冰国好乐,尤其是冰国女妖,几乎人人都耍得一手好乐器。
故而,参加冰国宴会,必然会在宴前听一首百般乐器演奏的开宴神曲。
不同级别宴会的开宴神曲不一样,像此等国宴,一定是最高等级的寒月洗心曲。
我在数万年前听过一次,当真是美妙绝伦,听完后心灵纯净,修为略略增幅,算得上冰国一宝。
此时此刻,无人喧闹,都闭目细听,任那如万种冰花盛开的繁华声入耳,再入心腑,三魂,最后归于元神。
半柱香后,乐曲逐渐如流水般停止,我心生挽留之意,但知道是错觉。
“寒月洗心曲,听一次爱一次,唉,不知下一次会是何时。”
我转身看他,他已经泪流满面,仿佛瞬间苍老许多,我大惊,问:“真君为何以真身承载?”
寒月洗心曲有一个最大缺陷,寒性过甚,对真身有损害。故而,听众都会以五脏六腑承载悠悠玄音,最后归在元神,断不敢显露真身。
他擦干眼泪,回:“这等乐曲,唯有真身才能尽情享受,哪怕折寿千年。”
之后,他不再言语,一个劲喝闷酒。
开宴曲后,各种珍惜美食被侍女连绵不断端上来。
冰国全体食素,所以宴请客人也是素食。不过这素食可不简单,尽是些灵药奇物。
“这是长在千米冰山上的九瓣莲,这是生于冰河底的白狐草,知道为什么叫白狐草么,因为它是一只白狐命名的……”
伯良真君又恢复话痨本性,不过很有用处,我细心地听。
不知到了何时,宴席越发热闹,已不局限于固定位置,神仙妖魔们认识的勾肩搭背,尽情畅饮,你来我往倒是一种乐趣。
但是,我始终端坐原位,视线放在长夜身上。
他也在吃菜喝酒,断无半点被强迫的意思。然而,冰国菜肴,寒性极重,怎是他一介凡人能承担的。
“本君敬陛下一杯。”
这是司原在敬酒,冰皇对饮一杯,喝完后问:“天界战神来此定有缘由,不可能只是为了我国国祭。”
司原的性子谁不知,他不喜好热闹。
“既然陛下问起,我便实话实话。人间出现血妖和灵妖,陛下可知。”
司原的声音不大,却很是响亮,使得热闹的大殿逐渐静下来。
有妖王问:“你确定是血妖和灵妖?”
司原回头看去,问话的是一只木妖王,正是檀妖的亲戚。
“本君万分确定,我天界陛下派我来妖界,就是为了报告三位妖王此事,既然乌妖皇也在此处,便省得我再跑一趟鸟国。”
乌雉喝了不少酒,衣衫半开,红颊似桃,叮咛一声轻吟,懒散地回:“上古四妖皆是囚妖,向来同气连枝。血妖镇压在血海,灵妖囚禁在锁灵界,噤妖冰封在冰国南部的无音岛,檀妖隔绝在万里高空的云浮大陆。既然血妖灵妖出没,噤妖和檀妖必然紧随其后,看来,人界将有大劫。可是,与我妖界何干。我们虽然负责看管上古四妖,但又不是我们放出去的。”
冰皇难得与乌雉统一口径,她接着说:“以往也有上古四妖侵入人界,只需你们天界派兵镇压,自然无事。”
司原面色如常,道:“若是狮皇也是如此说法,那么,便请三位妖皇交出四处绝地的看管权,我天界兵强马壮,强者辈出,定不让上古四妖有任何作乱之机。”
冰皇和乌雉一时语塞。
伯良真君啧啧称奇,道:“司原不过五万岁,头脑竟如此清晰,天界后继有人啊!只可惜天帝陛下的三子无一用处,天界未来堪忧。依我看,灵妖和血妖,多半是乌雉和狮皇放出去的。”
我问为何,他说:“一则,鸟国看守灵妖,万兽妖国看守血妖,他们近水楼台。二则,乌雉和狮皇一直想掌控人界,逼退天界,可总是被天界击退。所以这次,灵妖和血妖多半是他们放出去的棋子。至于冰国,向来对人界无兴趣,他们的生存环境太狭隘,人界土地对他们毫无益处。”
伯良真君说得有些道理,这时候,冰皇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此时可再议。”
司原拱手,退回案桌后。
乌雉嘻嘻一笑,我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依容妹子,姐姐我也敬你一杯。”
冰皇真名依容,但鲜有使用,外人称呼多是冰皇之称号。就像我一样,多被称呼少主,而不是千结。
冰皇不回敬,速度喝一杯了事,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
乌雉不以为意,笑着唤出长夜。
伯良真君这时面色凝重,对我低语一句:“你的小徒弟中了傀儡术。”
我心中突兀像是被拨了一根弦,说:“可能是离黎在控制他,难怪他会有那样的表现。”
我起身,却被伯良真君拽回去。
“这里是妖界,更是冰国冰宫,不要乱来,且看看。”
长夜一脸醉意,走到乌雉身侧,对着冰皇躬身一礼。
“长夜见过陛下。”
“长夜?有趣的名字。”然后再无兴趣,她对乌雉的后宫向来无感。
乌雉却道:“依容妹子可知此人真身原是黑龙。”
冰皇蓦地起身,双目中射出两束白光,从上至下,将长夜打量得彻彻底底。
呼呼……
我感觉到殿内有冷意吹拂,冰皇的长裙在动荡不安。
“果然是黑龙,你和他什么关系?”
长夜哪知道什么,被冰皇的气息笼罩,作出惶恐的表情。
“乌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乌雉摇头,并且移开几步,独留长夜在中间,说:“我哪知道呢,我倒想问问你,毕竟你与他关系更甚。我甚至怀疑,此人与你有些关系。”
我不知她们在表演什么把戏,却见伯良真君一脸惊异,口中有惊人之语:“乌雉和冰皇当初爱的那人,就是一头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