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三夫人带着怒意道“我和老十四是莒县人怎么了?大夫人也是莒县人,老爷也是莒县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和死者之间,除了同为知府大人的妾室之外,还可能存在别的联系。”宋三一边随意的看着四周,一边道“知府大人从你之后,就从来没有再娶过莒县的女人,为什么恰好半年前,又娶了一个莒县的女人?”
“这种事情连巧合都算不上吧?”三夫人冷哼道。
“三夫人,请来写几个字可好?”宋三走到书桌旁站立,对三夫人使了个眼色。
三夫人眉头一皱道“好,写便写。”随即她走过去,拿了张纸铺开。
“好了。”宋三看她刚刚拿起笔要写,却笑着点了点头道“不用写了,我知道了。”
“你有病吧?”三夫人心中怒吼,但是毕竟是大户人家,强忍怒火一言不发的将笔一扔,转头又去一边坐下。
“原来三夫人惯用左手。”宋三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看三夫人,而是对知府大人道“老大人可记得,方才这只毛笔摆放的位置?”
知府大人回忆了一下,突然道“我记得似乎是笔杆冲着书案外面,摆放在砚台上面。”
宋三点了点头“老大人好记性,的确如此,你们看,如果是用右手书写之人,因为砚台摆在右边,所以应该走到书案里面书写,可如果用左手,自然走到里面很不方便,所以站在外侧正好用左手书写,写完顺手将笔放在了砚台上。”
“老三!你、你……”知府大人又惊又怒,指着三夫人浑身颤抖,半晌无言。
三夫人吓坏了,面色惨白道“老爷,你莫要听她胡说,此时绝非妾身所为呀,老爷……”
知府大人摇头苦笑道“事已至此,你如何狡辩?哎……方才就是你房中人支走了老十四房中的丫鬟婆子,如今又有此事,你让我如何信你?”
三夫人大叫道“可刚刚紫香也说了,她看到的杏儿,不是我房中之人。”
宋三爷笑道“这简单,故意指派别人冒充杏儿,到时候事情败露了,就可以以此推脱,说有人故意陷害,毕竟要害人怎么会把自己牵扯进去?这一来反而更容易洗脱罪责。”
“宋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夫人指着宋三喝道“我和你何仇何怨,你要如此陷害与我?”
“的确有人要陷害夫人,但绝非下官。”宋三突然冷笑道“本来我的确认为杏儿一事,是夫人刻意安排,当然也可能真的是,但看到这只毛笔之后,我便想到有人陷害夫人,只怪此人用心歹毒,太过蓄意为之。想那封遗书既然伪造笔迹,又岂是临时在书案上能够写就的?你以为人人都是下官这等盖世奇才不成?”
“……”三夫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在替自己说话,但对于他这番自夸,也是一阵无语,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怎么可能?”宋三爷好笑道“谁说你清白,我只说有人要害你,这十四夫人的房间和十二夫人相隔最近,你杀人后便去了十二夫人的房间,实则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在场证明,今日我家夫人突然到访,你是想等我夫人来,一起去十四夫人的房间,这样你就有了不在场的证据。”
“宋三!你有何凭据!”三夫人知道这话宋三已经挑明了,这就是直接指认自己是凶手。
宋三爷却不急了,走到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歪眉斜眼的看着三夫人道“证据?要证据干嘛?我就是帮忙的,这又不是阳平县,这是知府大人治下的青州城,再说了,整个院子只有在十二夫人房间的你,才有杀人的时间。我问你,十二夫人房间距离十四夫人这么近,你说你多日未曾看望十四夫人,又说和十四夫人关系最好,那么你为什么要去十二夫人的房间,而不直接去十四夫人的房间?”
“这……”三夫人面色一白道“我是去老十二的房间坐一会儿,正要去找老十四的,恰好你家夫人就来了。”
“我信。”宋三满脸堆笑的看着她道“不过,十四夫人听说你要帮忙,就让这些下人一起去了,房中一个人不留,这可不是热不热心肠的问题,听起来就像是十四夫人,故意把她们都支开的,是因为她和你有事要谈吧?”
“血口喷人!”三夫人知道和宋三说这些没用,便对着知府大人哭道“老爷,他没有证据,污蔑妾身的。”
“额……”知府大人捋了捋胡子,低声宋三道“三郎,你可有什么实证?若没有实证,老夫也不好……”
宋三撇了撇嘴笑道“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三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了莒县,这十四夫人的死即便不是三夫人干的,我猜你们两个人也脱不了干系,这事儿瞒不住的,十四夫人为何要杀前面的五位夫人?又为何会被人谋杀?”他说着抬头瞥了一眼三夫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三夫人放心,后天我的人就回来了,到时候自有定论。”
三夫人冷声道“那就等大人的定论。”
宋三却不理她,笑道“老大人,我等还是暂且出去等候吧,让我家妻妹仔细验一验尸体。”
知府大人点头应允,虽然心中恨十四夫人,但毕竟是自己拿轿子抬进来,细查尸体肯定要宽衣解带,这么多人自然多有不便。
他们随即走了出去,只留下阿沐一个人在房中检验尸体,其他人都到了二堂落座等候。三夫人和那些丫鬟婆子都退下了,自然是有人暗中看管,这是知府大人私下安排,不必多言。
“此事等三郎的人回来,无论如何,也终于算是有个定论了。”知府大人长叹一声。
“老大人,若说定论,为时过早。三夫人之事或有定论,但是谁要害三夫人呢?或者说,是谁急着将三夫人的罪行坐实?”宋三喝了口茶水道“我认为三夫人和十四夫人即便杀了人,也必然有人幕后指使。”
“到底是谁?非要让老夫家破人亡吗?”知府苦叹道“造孽呀。”
“大夫人平日里都不出门的吗?”宋三突然换了个话题。
知府大人点了点头道“不瞒三郎,我家老大当时不同意我收老二,可我和老二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哎……老夫当年也是年少气盛,不知徐徐图之,竟不顾我们家老大反对,将老二八抬大轿娶做了平妻。老大一怒之下,便决定带发修行,从此不出佛堂半步。”
“老大人重情重义,乃真性情之人。”宋三这是打心眼儿里说的,绝非蓄意夸赞,又道“那三夫人呢?”
知府大人想到三夫人,又是一阵叹息,可是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告诉三郎却也无妨,老三本是莒县花楼的清倌人,当年我刚中进士,尚无官缺可补,便回家乡祭祖,谁知天降大雨,便进花楼之中避雨。说来三郎可能不信,老夫虽性情风流,可当时一心苦读,还是第一次进花楼。”
“当时正赶上老三出阁之日,花楼里聚集了许多的文人秀才,当时的题目便是以老三为题,作一诗文,当时那帮子人多有污言秽语,就算正经些的诗文,也强自是风花雪月,实则狗屁不通。”
“老大人乃是金榜得中之人,自然看不上这些寻常的俗物。”宋三笑道“想来老大人的诗作,必定是震惊当场。”
知府大人却摇头道“非也非也,惭愧惭愧,老夫政论还有些能耐,这诗词就非我所长了,不过当时我刚刚从京出来,正目睹了一件大事,便将那大事中人所作诗文,高声诵读一番,那些文人秀才一个个羞愧难当,哑口无言,三郎可知是何大事?”
宋三心中盘算知府科举年份,心中已然明了,难得竟是面容整肃,坐直了身子,神色颇有仰慕道“十八麻衣学士案。”
二十五年前,宋三不过六七岁,尚在南唐宫中随师父学艺,那时晋国先帝,也就是当今武帝之父厉宗皇帝,要废太子,另立新主。
想太子自来谦恭谨慎,好学礼贤,并无过错,只是因为时常对厉宗所行苛政所有劝诫,才遭厉宗不喜。
加上当时的贵妃,如今的太后娘娘屡进谗言,想要让自己亲生子,也就是当今万岁武帝做太子,竟联合自己的娘家和一帮子宦官内臣,污蔑太子淫乱宫闱,意图谋反。
厉宗本来是不信的,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太子,自己也年事已高,完全没有谋反的必要。可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进献谗言,加上有人从中陷害,竟然就此一怒定了太子死罪。
当时太子的诗文之妙,乃天下文人之典范,自来流传甚广,况且太子仁义之名天下尽知,这还了得?当时太子掌管的太学院三百多名太学生身披红袍,跪在宫门之前,口中高呼“万岁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