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没有追问,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安洛有,周海也有。
“我刚刚说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周海犹豫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也许我并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但是目前我只能信任你了。我有个病人,那个家伙你也认识,叫王建。
他上个星期突然来我这里做咨询,说自己快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他告诉我他准备在七月四号晚上八点自杀。”
安洛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手表就会指向八点的位置。王建的家距离周海这里并不远,在一家老小区里。如果现在赶过去,两个人还有时间抽几支烟,也就只有抽几支烟的时间。
安洛并没有任何焦急的情绪,他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况且周海还有话没有说完。
“一个要自杀的人,哪里会告诉别人时间呢……”周海的情绪有些低落,烦躁的撸了几把整齐的头发,直到把自己的头发弄成鸡窝才重新说道“他告诉我说,他活不下去的原因是发现他的妻子在吃人……”
周海叙述的很慢,讲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情绪也变得极为复杂。
“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周海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斜依在驾驶座上,浑不似开车的样子,眼睛里燃烧的好奇可以秒杀八卦小报的记者。
“去了个你去不了的地方。”安洛回答道。
“呵呵。”周海翻了翻白眼,对安洛的回答嗤之以鼻。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这里是老城区,所以小区的巷子并不大,开车进去十分麻烦。
安洛下了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区,街道上没有灯,所以周围显得有些昏暗,但远方的灯光打过来,又能让人模糊的看到周围的景象。小区大门口的位置很奇特,在昏暗的环境下活似一张大嘴。
周海哼次哼次的走在前面,安洛跟在后面,进去的时候看见王建和他媳妇儿已经在和周海聊了起来。仅看这一幕,安洛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男人和周海描述的王建对应起来。
安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这仅有的一小会儿里,王建抬手看了四次表,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安洛皱起了眉头。
王建回过头,看到了伫立在门口的安洛,主动站起来和安洛握手,家里来了客人,在屋里照顾孙子的王建他妈也走出来招呼客人,只是走出来的老太太有那么点不正常。
电视里放着《熊出没》的动画片,光头强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却让安洛和周海一齐打了个冷颤。
“我要割掉你的脑袋。”熊大拿着电锯,面容狰狞阴暗。
周海和安洛都不看动画片,可这一幕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熊出没》这部动画片里,熊大狰狞的表情足以让一个成年人产生阴影,更遑论心智不健全的儿童。
可这一幕之后,不是结束,电视里了熊大真的用电锯割下了光头强的脑袋,猩红的鲜血铺满了整个电视屏幕。
“这绝不是《熊出没》。”
周海下意识的想要遮住王建儿子的眼睛,却发现小孩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交谈戛然而止,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安洛静静地望着笑的极为开心的小孩,每个大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王建脸上是慌张和畏惧,王建的媳妇儿和他妈则是充满慈爱的微笑,周海是对这一幕的不解和惊诧。
而安洛,则是凝重中夹杂着无奈。
特异的香味混杂在空气中,浓郁的让安洛有些恶心。
周海最先反应过来,一个起身窜到了安洛背后,多年心理咨询的经验并非是纯粹的忽悠,周海察言观色和判断力远远超出了常人。
安洛的位置是最安全的,或者说因为有了安洛所以那里才安全。
滴答,滴答,滴答。
八点钟到了,王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他望着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一把搂过自己的孩子说道“今天是我们的家庭聚餐时间,就不招待两位了。”
周海想说些什么,安洛一把拉住他抢先说道“那今天就不打搅了,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安洛拉着周海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出了小区。
“妈的,真晦气。”周海对着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给安洛扔了一根烟。“安洛,你说刚才那个小孩为什么笑?”
“什么?”安洛像是没听懂周海的问题。
“就是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动画片?”周海的求知欲望无比强烈,当然,任何一个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都会下意识的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都不奇怪。”安洛点燃这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重重的吐了出去“别管这件事情了,你管不了。”
周海摇摇头,作为一个极为正派的人,他实在无法认同安洛的做法。
安洛叹了口气“周海,如果我说,世界上不只人类一种高等智慧生物你信吗?”
“啥?”周海被安洛问的愣住,随即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怀疑你心理出现了创伤。”
到了车旁,两人一起上了车。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所以我们最好抽时间认真的谈一谈。”周海看着安洛很诚恳的说道。
安洛没有回应。
周海也没有再次谈论这个话题,开着车很快把安洛送到了花城火葬场,这僻静的地方比王建家的动画片海可怕。
“进来坐坐?”安洛站在火葬场的牌子旁边对周海发出邀请。
“算了,下次吧。”周海实在不想在经历过刚刚的动画片之后,再去火葬场参观一圈,那样他会十分担心自己的心理健康。
等周海开车消失在远方,安洛才打开火葬场的大门,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开了。一个黑影从角落窜向安洛。灯打开,安洛摸摸大黄狗的脑袋让它保持安静,转身虚掩了大门,他住的地方在火葬场东侧一栋楼的二楼,安洛和大黄狗一起走上二楼,在门口脱下皮鞋,整齐的摆放在门边。大黄狗则在门垫上愉快的蹭爪子。
“汪。”
大黄狗蹭完爪子,用前脚挠挠安洛的裤腿。安洛拍拍它的脑袋,走进了铺着毛毯的房间。房间布局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组沙发,唯一的电器是头顶的卧室灯。
房间很小,所以东西尽管很少,却不显得空旷。
桌子上摆着一本书,封面上是猩红的大字《火葬场的故事》,几个猩红的字符连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如同一层寒霜弥漫在这间逼仄的小屋里。
“汪。”
大黄狗叫了一声,然后挠挠安洛,在吸引到安洛的目光后,大黄狗扭动着尾巴蹲在了桌子旁边。
这只狗叫“传奇”,是安洛的室友。
很显然,安洛的室友饿了。安洛下床,从桌子上掰下半个面包放在传奇的碗里,又接了一些水放在旁边。
回到床上,安洛闭上眼睛,卧室的唯一电器还开着。在黑暗中太久,就不会厌恶光的明亮。安洛从不畏惧黑暗,正因为如此他才珍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