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我许久不见你,真的难受死了。”
“小瑶,没想到,你能进宫跟我作伴,我真真是欢喜。”
“小瑶,等咱们正式为妃了,我去求皇上,让咱们住同一个殿里。”
果不其然,她又变成了小话痨。
我同她讲述这几日的经历,从孟夫人对我的态度转变一直讲到我现在快饿死了,她听得认真极了,待我说完,她掩嘴一笑,对身后的两个小宫娥使了个眼色,那绿衫宫娥便将手中提着的盒子打开,一一取出,竟是好些个糕点,有我喜欢的莲子糕、桂花糕,也有我未见过的紫不溜秋的小饼饼,看起来糯糯的,咬下去更糯,我吃得投入,一时都忘了问这饼饼的名字。
直到我吃完最后一块饼,喝掉最后一口茶之后,温雪才道:“小瑶如此喜欢这枣泥小饼,我择日再去淑妃娘娘那里讨了来给你。”
难怪不得温雪有小食可吃,原是因为已经识得宫中的娘娘。不过也对,她是温将军的独女,又生得标致可人,正式封了妃,指不定能宠冠后宫,这般如此,那些不受待见的娘娘,定是要拉拢她的。
“我那日还同娘娘提起了你,娘娘说,过阵子十五,恰是月圆之日,邀你我二人一并去她宫中赏月听戏。”
原来,她今日前来,是来传话的。不过我在扶月楼闷得很,又不敢偷跑出去玩,着实无聊,这下子有了正式出门的理由,心里还是极乐的。没准还能和淑妃娘娘熟络起来,往后还能找她要点好吃的垫肚子,真可谓是两全其美!
一想到这,我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温雪走后,膳食便也送了过来,不过那膳食经过好多人的手里,送来时,已经凉透了。我已然吃饱了,看见这些饭菜,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便叫小芙去处理掉这些饭菜,我有些乏力,便准备小憩一会。
睡了两个刻钟,醒来时,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远处宫墙耸立,乌云翻滚,似是一场大雨将至。看来也没什么时间去院子坐着摇小扇子了,便叫瑛姑带着两个宫娥,挑几件得体的衣衫,去淑妃宫里的时候穿。
宫里的衣衫都柔软得很,瑛姑说这件秋香色是江南临州的料子,那件樱草色是南疆的锦缎,还有那件绾色罗裙上的茶花是京都有名的绣娘绣的,只这一件......不过我却没认真听,只一边点头一边敷衍地说:“嗯,好。”。
“后宫人丁稀薄,这淑妃娘娘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妃,且是在皇上入主京都之前,便娶了的。”瑛姑一般捣腾那些衣衫,一边同我说道。
“哦。”
“小姐可别不放在心上,这淑妃娘娘可是鬼相白先生的妹妹。”
“白先生?我不认得。”我说道,瑛姑总是喜欢把一些小事夸大,仿佛这世间每个人的来历都大有来头一般。
“小姐只需要记得,在淑妃娘娘面前,不可穿得过于华丽,这衣衫罗裙上,不能绣牡丹、芍药,这颜色要雅,但不能素,小姐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于是,见淑妃那一日,我着了一身水红,裙上绣着流云和双鱼,瑛姑说这流云双鱼是翊国的绣法,那翊国绣娘名叫......
“好了瑛姑,轿子来了吗?”我着实怕她将这绣娘的故事讲下去,便赶紧打断了她。
“轿子在门外候着,今儿夜里兴许会有些凉,小姐可要将那披风拿来?就那件藕色的,可和小姐这身衣衫配得很,这藕色啊,有个传说.....”
“好的瑛姑,你去拿来吧。”
啊,真真是令我头大。
上了轿子,没过多久便到了淑妃的芷兰宫,五个宫娥早已在门口候着,待我下轿,为首的那个宫娥便对我行礼,道:“娘娘早已等着孟小姐了。”
这芷兰宫不大,却雅致精巧得很,院里的假山和花丛,都格外精致,仿佛时时刻刻都有花匠在修剪一般,宫中有一小池,莲花过了人头,那花丛之间,一条小桥微微拱起。
我过了桥,往东走,方到了淑妃会客的花厅。
温雪早已到了,同淑妃在聊着什么,我跟随那为首的宫娥进了花厅,行礼,叩拜,问安。
这些礼仪,瑛姑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多遍,说什么顺序不能错,头、手放的位置也不能错,今天来实践了,看来效果尚可。
“这边是温妹妹常提起的孟姑娘?你抬起头,我想看看你。”淑妃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不像个不好惹的主儿?
于是我猛地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柔软的眸子,可就那么一瞬间的柔软,继而变成了诧异,那诧异来得强烈,连旁边的温雪,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我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想今天吃了饭,有好好漱口和擦嘴啊,好像也有认真洗脸擦胭脂,这诧异,从何处而来?
不过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给我赐了个座,又唤宫娥给我上了茶和点心。我轻抿一口茶,她便又问道:“你是孟相的二小姐?”
“是。”
“闻说你是庶出?”
“是。”
“那你娘亲是哪家的小姐?”
“我不知,我娘亲去得早,爹爹不愿告知我。”
我被淑妃这一轱辘的问题问得有些茫然,难不成,她认得我的娘亲?
“好了,我知道了。”于是,这个话题便匆匆结束。
没过多久,几个宫娥便手捧食盒,上了有十道菜,随后又有一排宫娥捧着银盏,里面盛的是蒸好的蟹。这六月天,不是吃蟹的时候,可淑妃这宫里的蟹却看起来肥美得很,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
待蟹上桌,我才看清淑妃的面容,她生得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是难得的清秀,一身水蓝宫袍,裙上绣着兰花,鬓间簪着白玉钗,有道是鸦鬓坠霜浓。看起来不是个难相处的娘娘,怪不得温雪几日之间便同她交好了起来。
用罢,又同淑妃去了西面的戏台听戏,我不太爱听戏,咿咿呀呀的,没听书痛快。只好一边剥葡萄皮,一边打发时间,待整场戏看完,那葡萄已经被我剥完了。早先剥下的皮已经干掉了,蜷缩着身子,却用最后的余力,散发出酸涩的果香。
最后便到了赏月的时候,闻说淑妃原是请了圣上的,可圣上是个大忙人,便拒了她的邀请。我之前听瑛姑说,这淑妃不受宠,这么看来,却是没错。
今晚的月亮白白胖胖的,夜空上没有一点云,那星星也一闪一闪的,像是月亮吃饱了,洒在天空的食物残渣。
食物残渣,这还是挺有意思的。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孟家妹妹想到了什么事情,笑得如此。”淑妃柔软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身边现在有几十号人。
瑛姑说过,我这样的行为,是失礼。
不过失礼就失礼吧,赏月是件快乐的事情,非要给自己多套一个枷锁,着实没有意思。
“小瑶觉得这月亮皎洁,一轮圆月,是团圆、和气之意,今日和姐姐、阿雪一同赏月,小瑶觉得霎是开心。”我笑道。
“你能这样想,那便好,这宫里寂寞,能有点笑声,也是极好的。”
唉,看来,是个深宫怨妃。
“姐姐若是寂寞,那阿雪便常带着小瑶来瞧你。”
这话一出,我和温雪变成了芷兰宫的常客。淑妃烧得一手好菜——我们熟络起来后,她竟然亲自去了膳房,烧了几道菜,还偷偷告诉我们,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我们一一答应,并签订了保密协议。
我第一次见她前,断不会想到,她是这样子温柔又可爱的娘娘。
她和我们打叶子牌,输了就脸红,将那牌一扔,赌气道:“我笨得很,我不玩了。”然后沉默小会,又拿起牌,道:“你们就让让姐姐嘛。”
唉,那就让让淑妃姐姐吧。
赢了之后,让她给我们偷偷烧蟹黄鲜菇吃。
于是,这玩牌吃饭,看戏赏月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七月初五,便是我同温雪正式封妃的日子。
皇后去世之后,后宫里的事,都是淑妃在掌管,皇上便令淑妃选几个字,用作我和温雪的封号。
“这我就不选了,你俩喜欢什么字,自己选!”万万没想到,从前温柔和气的淑妃,此刻坐在榻上,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那本——《叶子牌秘笈》看。
于是,我和温雪拿起那几个牌子,自己挑选。
“我喜欢这个‘婉’字。”温雪挑得仔细,一一斟酌后,才挑出那一个字。
我瞥了瞥那几个牌子,什么“柔”、“婉”、“嘉”,来来回回,都一个意思,无甚喜欢,但都还行,我翻来翻去,只有一个“谨”字略显不同。
“便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