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太阳逐渐沉下西山,夜幕笼罩大地。
这本该是平民各自回家睡觉,贵族们饮宴笙歌的时候,然而今夜,盛原城却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数十名披甲执锐的武士在傍晚冲进了盛原城主府,宣布了一个让城主府众人惊骇欲绝的消息——盛原城主参与了数月前针对大名的一起叛乱,现已被勒令剖腹谢罪,其家眷也要被锁拿,等候发落。
试图反抗十几名盛原家武士被屠戮一空,满地的鲜血让人几乎无处落脚,但前来拿人的武士们却丝毫不在意,踩着鲜血和尸体,在盛原家人的哭嚎声中将他们全部绑缚后关押在城主府的前厅,第二天一早便押送上路。
连同盛原家人一起被押送走的还有盛原家的三十几名男女仆人,这些人大多数是卖身给盛原家的平民,见此情形早就被吓得魂飞天外,六神无主了。
一路上也不是没人有人试图逃跑,然而都没有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逃跑的盛原家人被打了个半死,而逃跑的盛原家仆人直接被砍了头。
血淋淋的尸体和被打的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的盛原家人,以及武士们狰狞的面孔让所有人都吓破了胆,不敢再试图逃跑。
从盛原家到大名所在的安平并不远,一个白天的时间押送队伍就已经到达了安平城。
抵达安平城后,盛原家人和盛原家的仆人被分开关押,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更没有力量去改变什么,只能悲哀的等待着那些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大人物们对他们的裁决。
......
入夜,秋风更劲,薄薄的墙壁挡不住透骨的寒。
走了一天的路,晚上却只给了一点难以果腹的糙米,饥饿和寒冷让人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让热量流失。
盛原家人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盛原家主已经被勒令剖腹谢罪,那他的家眷也就难逃刑场上的一刀。
而盛原家的仆人们,是被发卖到其他家还是为他的主人陪葬,就要看那些大人物的态度了。
这些仆人有老有少,老的已经四十余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老人了,小的不过十一二岁。
在仆人中,阿离显得很不起眼,她也希望自己不要被任何人注意。
抱着双腿,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的一点茅草上,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因为寒冷也因为恐惧。
和其他的盛原家仆人不同的是,她和盛原家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她父亲就是前代盛原家主,那个已经被勒令剖腹谢罪的盛原家主的哥哥。
而她母亲原本是一个歌女,后来当了前代盛原家主的妾,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前代盛原城主,也就是阿离的父亲,英年早逝,死的时候还没有儿子,这盛原城就只能交给弟弟,作为前城主的一个侧室所生女儿,阿离的地位自然是一落千丈,虽然那时候她也并不大,对这一切还没什么感觉。
十岁的时候她就被打发到了后院当仆人,而今年她十六岁。
黑暗中,缩在墙角的阿离借着墙上小窗透过来的月光扫视着这间牢房,这个时代因为饮食结构的问题,很多人都有夜盲症,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但她的眼睛却没有这个毛病。
周围都是盛原家的仆人,而知道她和盛原家关系的人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这也算主人家的家事,不会让仆人们随便嚼舌根。
想到这里,阿离稍稍安了心,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总是萦绕在她心头让她难以入眠,甚至比寒冷和饥饿都更让她觉得不难受。
仿佛黑暗的牢房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随时准备伸出手把她拉入黑暗。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有着一种神奇的预感——对不祥的预感
母亲的死,父亲的死,一直照顾自己的老仆的死,每一次都有这种让她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而这次,比以往更加强烈。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让阿离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萎靡了很多,一双澄澈的眼睛都暗淡了下来,如同****中的小动物,左冲右突试图找一个避风避雨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这种煎熬持续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的清晨,又有人来了,带来了大名的决议。
穿着武士常服,腰挎宝刀的武士走进来,牢房中的众人们虽然又冷又饿,但还是赶紧爬起来,颤抖着跪在地上,支起耳朵仔细听着。
盛原家因参与叛乱,全数诛灭。
盛原家的仆人,发卖给其他家族。
小命终于保住了——这是牢中众人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对他们来说给谁干活都一样,是给盛原家或是其他什么家族干活都一样,保住命就好。
与松了一口气的众人不同的是,此时跪在角落的阿离脑中却是警铃大作!
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虽然阿离拼命的让颤抖的身体平复下来,但那种不详的预感却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无边的恐惧包围了她小小的身躯,如风暴中的小船,随时要被大海吞没。
宣读完了决议后,武士似乎也不想在这肮脏寒冷的牢房里多待,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大人......这里还有一个盛原家的人!”
这声音传到阿离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瞪大了双眼,看向声音穿过来的方向,而已经转身欲走的武士也回过头来,看着发声之人。
人群之中,一个年纪和阿离相仿的女仆膝行着爬出人群,颤声说道:“大人,那个家伙,是盛原家主的侄女。”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阿离的方向。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都望向了阿离。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脸上再半分血色,周围的目光让阿离如坠冰窟。
“抬起头。”武士命令道。
颤抖的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和抖如筛糠的身体已经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