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十八年,嘉懿皇后安氏崩,生一女未及一日同逝于庆祥宫,葬于皇陵,帝哀甚,辍朝一月。
后帝颁旨,赐仁亲王长子与次子以“举世”、“无双”二名,人都说皇帝这是将对逝去之人的哀思与恩宠寄托在了这两个同月同日出生的小侄子身上。
大庆二十年初,安氏一族大将军安烈于漠北结束战事,得胜归朝,帝特允其先率安氏子弟兵前往皇陵拜谒,后特派大皇子于城门迎接。将军入城之际,悲至不能上马,皇子特搀其入马车内,全城百姓皆跪伏。
傍晚,神武殿内。
“皇上,臣回来晚了!”安将军单膝跪地,九尺男儿竟泪洒当场,皇帝也跟着默不能语,陈总管悄悄掩上门退了出去。
“安卿,快快请起,是朕……对不住你们安家!”
“陛下言重了!”
两个大男人互相搀扶着相对坐好,叹息着回顾几十年前同在一处玩耍的快乐时光,那时候,安烈做皇帝的伴读,连带着妹妹芳心暗许,好不容易经历重重劫难,二人修成正果,同为帝后,又盼来了孩子,怎奈天不遂人愿,竟让这一家三口天人永隔。
“安卿,安家三代征战沙场,为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今你得胜归朝,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说吧,朕能满足你的尽当满足!”
“皇上圣明!臣父母已去,临终遗言就是照顾好妹妹,如今…如今连妹妹也先我而去,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臣愿卸甲,为妹妹和小公主守一辈子陵!请皇上成全!”
说着说着,二人又痛哭一场,任谁也料不到,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铁血将军竟会情深至此,可惜斯人已逝,令人唏嘘!
稍缓了缓情绪,皇帝拍了拍安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安卿,皇后已去,这里还有你的战场,守陵不必了,朕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夜已深,皇帝与安将军谈至凌晨,未及次日上朝,经各家密探通报,大臣们已经知道皇帝连砸了三个花瓶,一盏茶壶,总之,这次会面很不愉快。
紧接着连续半月,安将军称病不上朝,后受赏不下跪,等好不容易上了朝又当朝打哈欠,坊间传言其自认为功高震主又假借嘉懿皇后之死威胁皇帝封他为异姓王,不出一月,这位将军就收到了言官们的集体弹劾,但一一被皇帝压下,直至有人截获了他与九门提督的私下信件,其中大逆不道之言不绝于耳,帝震怒,但顾及嘉懿皇后之面,以狂妄之罪发配其与十四岁以上安家直属男儿流放荒芜之地,免了灭族之苦。
没几天,仁亲王府里,这帮“流放”之人齐齐地穿着夜行衣出现在这里,一片诡异的和谐…
“这个,安将军,咱们是不是厅里说话?”仁亲王觉得很尴尬,他已经在这偏院连站了一个半时辰,累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安家十几个壮汉连番着逗他的“次子”无双,场面实在太美,反差实在太大!
“咳嗯,”安烈咳嗽一声,子弟们就重新排好了队,等候指令。安将军从那张饱经沙场的脸皮里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向仁亲王和王妃拱手致意:“多谢仁亲王和王妃这两年照顾我的外甥女,大恩大德,安某及安家子弟皆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安家子弟猛地一齐应着,把仁亲王两口子吓了一跳。
“安将军说的哪里话,皇兄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照顾是应该的。现下皇兄既派各位来保护小公主,就由我作东,收拾了别院请各位住在那里…”
“哎?哪里用得了那么麻烦,我们是来保护公主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我这几个世侄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滚过几十个来回的,让他们睡地上,睡屋顶都挺好,不必另作安排了。”
正说着,就背起手转过身来一一吩咐下去。
“小一小二,屋顶上候着”
“是!将军”
“小三小四,去府外边当斥候,这是京城,不是咱们戈壁上,隔着一里地就够了”
“是!将军”
“小五小六,带几个人在院墙上巡逻”
“是!将军”
“……”
只消片刻,这帮如狼似虎的子弟就隐匿在各角落的黑暗之中,身轻如燕的身影把小公主逗的咯咯直笑。
“安将军,这恐怕太引人注目了吧!我知道您打仗厉害着呢,但在这京城,各家权贵都有人盯着,低调才是上策啊!”
“亲王您请放心,”安烈得意地叉腰一笑,“想当年我刚去漠北,指挥了三场战争,对方那胡子头才知道换了主帅,咱们该低调时低调,该高调时高起来,实力才是王道,嘿嘿。”
仁亲王被这憨将军搞得哭笑不得,无双也是在他府里长起来的,虽然分院居住,但感情不比亲生长子举世差多少,如今皇上派他来照顾公主自是好事,但恐怕太过了会弄巧成拙,只好在私下里让妻子仁亲王妃在各家妯娌聚会时悄悄散布自家请了“保镖”的事,以期掩人耳目。
安将军不管这些,化名“朱保镖”每日遮盖地严严实实,配着弯刀匕首亲自守在无双身边,用他满脸的胡须把无双扎的大哭,笑声不绝于耳。光这还不够,安烈直接实行起了军队制度,派人把守住无双住的这个院子,每日送餐的人只需通过门缝把食物递进来,下午再来取盘子,没有人能进的来,就连仁亲王两口子想进来也得通过门口的守卫通报。
如此反常的举动,怎会没有人察觉,何况仁亲王还只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哪家真把他当回事,各家密探纷纷而至,但都有来无回。权贵家族豢养的密探死士都是有数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少一个都很心疼,何况派出来的几拨都毫无音讯,几次三番下来,权贵们都急得差点当面找仁亲王要人了。
仁亲王倒是悠哉游哉,他已得了皇帝的旨意,不断挑逗各家大人的耐性,只期那家的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