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不想被遗忘的时光
1.
祖母的人生进入到了最后的旅程，这也意味着这一章我又要挥洒诸多的泪水，以及这整个故事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的终了，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信号，除了记忆力急速减退之外，祖母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开始慢慢的衰退，减弱，最后枯竭。大小便失禁伴随她许多个日夜，也给照顾祖母的各位长辈带去了不小的麻烦，每每听到母亲带回来这样那样的消息，我的心就一揪一揪的难受，她从前是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头发一丝不苟，床单上不允许有褶皱，若是知道自己日后要面临这样狼狈的局面，不知道该会有多么的恼火。
她开始迅速的衰弱下去，每一次见她都比上一次更加的瘦小，从前和我身量差不多的一个人，慢慢的好像缩短了似的，只剩下了半个。她的手臂瘦的皮包骨头，饭吃的也不好，我每一次牵起她的手握一握，就觉得比上一次握的时候，又干柴了几分。
那阵子，我是不敢去看她的，我宁愿她还是我记忆当中的那个祖母，有点严厉，手脚麻利，能够爬假山，还能拿着大擀面杖给我做一碗手擀面。我不愿意去看这个已经衰老的她，每看一次就懊恼一次，为什么呢？为什么留给我们祖孙的快乐时间不能再多一些呢？
纵然我心里明白，生离死别在所难免，但是我终究看不得，看不得我能干的祖母，日渐消瘦，眼神涣散，最终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空壳子。
祖母的最后一个生日，我照旧提了蛋糕去看她，她那个时候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一天当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半睡的迷糊状。全家人都回来了，她看着也高兴，但是却并不知道究竟我们为什么都跑回来聚会来了。母亲把切好的蛋糕递给她，她一脸的茫然，没有吃，反而都给捏碎了。那一瞬间全家人都有些触动，气氛说不出来应该算是尴尬还是难过。
晚上我帮母亲一起给祖母换衣服，我不经常干这个活，所以没有什么经验。此时祖母的手脚都变的十分的僵硬了，她自己不太会主动打弯，我完全不知所措，既怕手重弄疼了她，又怕衣服换的慢了让她着凉。
好不容易和母亲七手八脚的帮祖母换上了衣服，我坐在床边帮祖母按摩，一边给她揉腿，我一边忍不住的难过。
“妈，奶奶以前那么爱干净，要是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恐怕要难过死了。她从前那么体面的一个人。”我这样感慨。
“是呀。”母亲小声应和道，“也幸好她先糊涂了，糊涂了有些事儿便不理会了，也顾不得了。”
那之后，又过了不久，祖母便彻底昏迷不醒了，又过了不久，便离开了我们。她走的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什么具体的病症，没有被医院里的钢铁器械折磨，她走的泰然自若。就像她这一生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从来不曾慌乱，即便是离开，也是如此。
2.
故事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尾声，忽然不知道要如何收尾了。
其实我们一家人都是十分普通的人，但是普通未必就不值得纪念。我的祖父母，还有我未曾谋面的外祖父母，他们生于特殊的年代，辛劳一生，辛勤养育教导子女。他们子女当中的一个又走到了一起，组成了新的家庭，也就是我的爸妈，再然后，就有了我。
我是十分庆幸出生在这个家庭的，和睦，团结，温暖。在这里，我感受到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
我和祖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好像有那么多，多到我没有办法说出具体有多少天，有多少个小时，有多少分秒，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并不是几万字的只言片语就能够详尽的。我或许可以写明白何年何月发生的事儿，但是却写不明白那背后蕴藏的情感，终究和真情实感比起来，我的文字功底还是太拙劣了一点。
我又觉得我和祖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的我还来不及回味，来不及焐热，就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在脑海里飘飘荡荡的。
3.
老房子变换了模样，早就没有了斑驳的窗框，和那张我赖着不走的大铁床。但是它从前的样子就印在我的脑海里，从未发生过改变，只要我轻轻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副画面。
夕阳微斜，祖母坐在床边绣一个新描的花样，祖父伏案桌前，又往本子上添一笔新账，一切都没有变化，仍然是旧时模样。
只要还被记得，就不算真的分开，时光褪色，岁月仍长。（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