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二重！”
还来不及仔细体会，右拳反馈回来的震麻疼痛已经伴着强大力量一起烟消云散。再次尝试晃身后动，却只是寻常跳退一步。
打量着青筋暴起，红彤微胀的手心手背，商昭确不敢置信欣喜道：“以前我最多都只能打出二十九重，现在竟然提高了近二十倍。”
高兴过后，商昭确又习惯性冷静思索道：“不过，那股力量又消失了，大概持续了四五息。千元，是不是要别人进攻一次我才能触动潜能，如此反复。若果真如此，只要不是偷袭实战完全可行，就是不知这神通有何限制。”
见到商昭确一本正经模样推敲忧虑，千元顿时呆笑道：“这算什么神通，无非只是本能罢了。”
“哈哈。”商昭确羞于自己没见过世面的随意措辞，只好讪讪低笑。
“你五感中只有观感达到完美，唯有这双【本真瞳】能直接触动本能自行抉择，所然从背后来的进攻，光靠本能是躲不掉的。”
“而从正面来的进攻，只要你眼睛看到，最后本能便会采取措施。除却无差别的范围法术，摄身困形术，你都能有效做出一定程度应对，至于效果到底如何，则取决于当世修行水平。”
言之及此，千元无奈一叹，自言自语道：“极元十万岁，一岁十万山，一山十万重。”
“十万年前，当时阿栗教导傀灵辨识记忆灵震反馈，选得还是高山参，后来我便没有过问，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开始用到平重参。”
“哎，可怕。”
极元十万岁？千元？
商昭确不由自主想了想两者之间关系，发觉一时间无人说话，慕卜真终于好奇出言求问。
“千元，五百九二十重是不是很厉害！有没有前显圣厉害？”慕卜真初至人世，没有对比参照，她对所谓神仙凡人缺乏认知也不算奇怪。
不同于商家爷孙俩了然一笑，千元闻言惊目微呆，金灿灿的脸蛋上甚至有些面露羞愧，叹声嫌弃道：“哎，小商，你还是先同小真说清这羸弱不堪的世道罢。”
商昭确颔首一番琢磨，选择从一切认知的源头【太周道典】说起。太古纪元，太新娘娘与周無氏二位道统创造了万物生灵，并编写太周道典流传。
太周道典分为三卷，前显卷，中庭卷，以及上元卷。
若是苦心专研前显卷，则能修炼成飞天遁地遨游寰宇，拥有万载寿命的圣人；若还参透完中庭卷，则能领悟转生奥义，成为至多拥有十万年寿命的真神；若看破三卷，则能窥识离仙境地，甚至有望达到二位道统所在境界。
而后二位道统销声匿迹，数十万年间风云变幻几多变故，太周道典更是连唯一流传下来的前显卷也被发现篡改做假。
发展至今，受不同文化影响，因地理气候差异，各族修行体系已经面目全非，各有说辞见。
毕竟谁家都没修炼出新神，自然说服不了别人本家才是正道。
直到两千年前解元会建立，中楚开国名相【贺学翩】根据各族历史发展的共通性，将各宗各门驳杂繁琐的理念综合，循序渐近，把所有修行体系依常理阐明统一，以【凝御分合感交】六道境界囊括。
第一境界凝元境，意指学习认知，筑实基础的过程，好比写一篇文章，至少要把字词认个大概。
第二境界御善境，是一个将某种技艺术学不断熟练完善的阶段，绝大多数修行者都在这个境界钻研。
第三境界分参境，当一个剑修失去兵器本身又剩多少威慑，一切修行本质皆应是为强大自我，这是一个重新认识自我的过程。
前三境界集大成者便是第四境界合照境，当世六族高手都处于这个境界。
随着自我认知的加深，渐渐也更能理解天地自然。能触摸到天人交感门槛，并真正融会贯通付诸实际之人无疑都是天底下的幸运儿。到达第五境界前感境者，已然餐霞饮露不同于凡俗，上天入海皆不在话下。
固然整个天元暗中也有几位中庭圣，甚至上元圣，可他们不是在想方设法让强大自身，便是正着手培养亲传将希望寄托于后人身上，鲜有抛头露面，出现在尘世间。
毕竟这个时代暂无神明，能为圣人者，无一不想亲眼见证新神重现，燃复道火。
值得一提的是，前古将圣人一境细分为前显，中庭，上元三阶九境，而当时唯有上元极境的修士才会被道庭授礼，封为圣人。
而现在则随意了许多，前感境便美誉前显圣，后感境则吹捧为中庭圣，上元境叫神仙的也不少。
还有，在新元六境的归纳分法中，每个境界是相互共存，且没有极限的，只是存在一个得失取舍问题。
它能一定程度反映修行者水平高低，却也并不是高境就一定比低境厉害。
凝元境的皆在学习，前感境的都在深造。所然，世面上遇见的只有停留在当前境界良久，在俗世中寻求机缘顿悟，正在历练的二，三，四境界的修士。
而他们根据实力不同被分为三流，二流，一流三个水平。
根据商家每代刻意收集的信息，如今三流武者的平剑力道，在几十到一百重之间；二**英，在一百到两百重之间；一流高手，则在两百到四百重之间。
四百重？五百九十二重！
听到这里慕卜真终于了然，一番对比后甚是欢喜道：“那小确岂不是一流中的一流！”
“远远算不上。”商昭确连忙愣笑摇头，细述其中差异。
“对敌可不止靠力道蕴气，武器法宝经验策略也极其重要，而且如今稍有家底的修士，皆是辅以符箓丹药灵兽暗器，以及各种绝门秘传见之陨命的杀招。”
“每位一流高手都是经由无数生死历练，不断战胜远超自身实力的异敌才得到的认可，他们可绝不会因为区区天生神力而感到束手无策心生怯意。”
“不过——”一阵自谦后，见到慕卜真暴露无遗的忧心神色，商昭确连忙开始稳定“军心”，自信道：“固然打斗绝非光看力气，可我靠着本真瞳闪躲也算灵敏机警，不说几流高手，至少应付绝大多数危险绰绰有余。”
“不止如此。”千元忽然开口，不由引得众人目光。
“你感染太灵真元永绝外道，从此无法【天人交感】失去入圣成仙可能，然却也因此使得自身气机变得完全隐蔽，别人无法通过神识探查到你存在，只能亲眼目睹。”
“你蓄力时锋芒内敛，出招过程中亦无气机外漏，唯有最后短兵相接之刹那，对手才切身体会到这寻常一击威力，这可是至少【天人合一】境界才能领悟施展的机巧。”
“有这么神奇？”当时商昭确身在其中，自然无法意识如此异况。
“原来如此！”商老爷子亦回想起当时异常，恍然颔首道：“根据我的经验，方才那拳看上去差不多有四五十重，六七十重的感觉，就算你吼得有点气势，可撑死也应该不到一百重，然而事实上却将近六百重。”
商昭确后知后觉稍作归纳，向千元请教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对手无法光凭观摩推测，准确判断出我力量程度威力如何。看似寻常一击，也能蕴含着无法察觉的致命杀机。”
“差不多。”
“若是我再学些上乘的剑术武技，岂不是除了天生神力的王妖正统他族异高，前感境之前，没人打得赢我。”
话一说完，商昭确不禁有些心虚震撼，他心虚于自己明明没付出多少努力却一蹴而就，震撼于而这一切不过只是老祖宗两千多年前的略施小计罢了。
千元闻言稍有迟疑，略显无奈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好像思想受限，没有理解其中本质。”
“本质？”商昭确暗自回想反思，实在意识不到自己上一句话有什么问题。
“单论剑术武技本身，跟平挥直斩拳打脚踢有何区别？”
“多一些技巧，在气的运用分配上高明许多。”
“那高明是凭空产生无中生有的？”
商昭确寻思未果哑口无言，只好摇了摇头。
“这世上之所以会有剑术武技是因为用寻常进攻无法使对手露出破绽，而本质上来说，一个极短贯态中，心气是由内在恢复储藏，是大致固定的，你们只是用各种不同的手段尽可能在终端表现出道不同。”
“这些方法手段，便是所谓技法奇巧，生灵将其不断构筑完善，便形成了所谓禁术绝招。”
“可你气力已然稳达桎梏极限，你施展出来的每一剑既是平剑亦是重剑，每一拳既是试探亦是绝招。”
“理从繁以术势华，道至简则法定明。”
“理从繁以术势华，道至简则法定明？”突闻千元随口深言，商昭确懵懵懂懂望着这颗金灿灿的火球虚灵，情不自禁觉得千元似乎又变得神秘高深了许多。
“不过——”
然而下一息千元却稚子心性一表无疑，摇头琢磨道：“若是整日拳打脚踢挥来砍去，一点花样都没有也实在太过无趣，绝对不行。”
“小商，现在世道，古武刻可算稀珍？”
四目相对，商昭确自觉窥视不由一慌，径直作答道：“现在可没人敢用古武刻，不是抽空新装，便是在黑市上流通贩卖，有真有假。”
“那简单，以后我来辨认就好。”
商昭确并未在意武刻之事，正好注意到慕卜真好奇疑惑目光，便微笑解释起来。
“古武刻是一种圆润光滑的氤氲玉珠，大概我们方才吃的清蒸鱼丸四分之一大小。”
“太古时代陨落的大妖，尸骨会凝结成血玉，若是身怀其血统的后代接触，强烈共鸣下会随缘习得先祖那么一点点天赋本领，神通术法。乐象大仙在其参照下获得灵感，用不山巨人遗骨制造出了海量武刻原石，将一些甚有趣味的术法神通摄入其中，作为找到自己宝藏的奖励。”
“然而趣益终归功利，后来世人渐渐衍生出新的用法，将一些无法言传身教，只能意会的剑法武学心得存入其中，帮助门人加快修行速度，绝除他们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的可能。”
“凡事有利有弊，轻而易举踏上同前人一模一样的道路，再想要观摩到另外的风景便会更加艰难。故而，但凡自觉有望追求更高境界的修士并不会使用武刻捷径。”
“不过我们这个世道，远无需有此忧虑，如今的武刻皆是将前古遗存的古武刻抽空重装，灌输新法。”
商昭确举手抬头，比划道：“将武刻放在一只眼前，面朝阳光武刻内容便会映入脑海复现，只要身体契合条件允许，再睁开眼顺着感觉就非常容易施展出来。”
“这般观摩武刻人人皆可最为便捷，然却也有一个缺陷，若是资质不符，轻则气息紊乱萎靡数日，重则五孔流血长病不起。”
“更有一些渴望一蹴而就的无知少年，他们连来路不正的古武刻也敢直接看，就算是反复强调的学府高院，每年亦难免有几例不辛惨剧发生。”
“哦。”
“诶——”说着说着，商昭确忽然察觉不对劲，奇怪道：“千元，古武刻记载的都是术法神通，我看了也没用啊。”
千元早就察觉商昭确措辞一直有问题，直言道：“在你认知中，神通是什么含义？”
商昭确闻言稍显意外顿了顿，微微尴尬道：“我家没出过神仙，这个词也没有深刻解析，只是在我的认知中，理解不了的高深法术都算神通，没什么特定含义。”
千元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耐心解释道：“术法跟神通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体系概念，术法就像是这个竹屋，要筑基，堆砌，摆设，修饰，最后才是这个完整模样。”
“而神通则像种子，所有必要讯息已经完好封存在一起，就像这些竹子虽长得有高有低有粗有细，可你一眼就能认出这是竹子而非其他。”
“一神只会领悟一个神通，一旦形成自洽便不再受太灵真元制约，只是单纯消耗你的心气。你看小真也是太灵种，她就会复制神通。虽然她的更特别一点，其实不算神通仙数，但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千元最后补充道：“神仙施展的神通可让万山飘雪，而你大概只能让这院子里落几阵冰雹。虽是寒酸了些，不过，会点花招总比什么都不会好。”
商昭确一番思悟，又望了望山谷晴空，想着若是能让这竹林小院下雪也不错。
商老爷子在一旁默默聆听良久，见到千元阅历见识无可挑剔，授业解惑通俗易懂，而且性格还如此“平易近人”。此时，他终于放下心来，眉宇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困意。
倒是慕卜真最为心细，侧目望了望身后山谷小院，转身第一个发觉商老爷子异常，关怀道：“老爷，你是不是很——疲惫？”
商昭确这才豁然一呆，不用问也知道，老爷多半两夜一日未睡寝食难安。方才是见到自己回来才精神焕发很有胃口，如今肚子一番消化自然涌上睡意。
商昭确面有自责之意，也无心继续摆弄自身潜力，不容其拒绝拖延，连忙催促老爷收回小铁进屋补觉，自己来收拾这些残羹剩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