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下一步该怎么走啊?”我迅速把头转回去,看向手机,“啊哦,死了。”屏幕上灰色的失败俩字大的扎眼,我把手机丢回给程子潇。
“不玩了?”
“嗯,老是死,没意思,你玩吧,我出去透会儿气……”说着就站了起来。
程子潇一把拽住了我胳膊,“我吓到你了?”
我想笑着回一句“没有啊”或者其他的什么,开着玩笑一带而过,可我回头看着到程子潇低着的头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确实吓到我了,他刚刚的眼神,之前我受伤他眼里的紧张,或者再早一点,校门口初见他时,他眼里我刻意忽略的意外以及……喜悦,他很高兴见到我。
有些时候不是我多粗神经,只是我不愿去多想。人一旦想太多,会容易自己骗自己,我已经吃过亏了。
“对不起。”程子潇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我搓了搓胳膊,他手劲还真不小。
看着程子潇的发顶,我莫名想去揉一揉,这种特像失落求安慰求顺毛的小狗模样冲淡了我的紧张,反而觉着特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
“呐,程子潇。”我蹲到床边趴那仰着头看他,“我们聊聊?”这样的角度刚好看清他的脸,这样一张脸可比刚刚只有一个旋的头顶好看多了。不过那张脸上满满的懊悔怎么都遮不住。
“聊什么?”
“聊——你喜欢我的事。”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嗯,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你很早就认识我了吗?”我想,说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我的笑容肯定灿烂的有些碍眼。
程子潇终于舍得抬头赏了我一眼,却说:“你不是说要出去透透气吗?走吧。”
说罢就转身下床,我咬着唇看着他弯腰绑鞋带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击,每次提到这个问题他都一副不想告诉我的样子,我曾经有什么黑历史吗?或者,是他!
程子潇站在门口催我,我笑着应腔,和他一起出去。
不愿说?没关系,时间多着呢!我总会知道的!
其实附近也没什么好转的,而且毕竟也是晚上了,又有庙会,小路上偶尔有人也是匆匆忙忙,走在路上,莫名感觉荒凉。
腿上有伤也走不快,就跟程子潇慢慢悠悠的往前挪,想着也许就这么一路走到头再拐回来了,却没想到也不是全无收获。
街角转了个弯,路边就遇着了有一小摊,是画糖人的,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都说岁月为刀,皱纹为痕,谁也逃不过。
不过吸引我注意的,不是摊主脸上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也不是他手下翻转如风,画技入神的画糖功夫,而是,那把山羊胡子!我从未真的见过山羊胡子,知道是一回事,见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倒三角的花白胡子长长的挂在下巴下面,顺到了梢还微微卷了个圈,总是感觉很有趣。
“哎,你在看糖还是看人啊?”程子潇蹭了下我胳膊,把我拽回了神。
“啊?”我扭头看他,一脸没搞清状况的问。
“走吧,去看看。”程子潇拉着我上前。
老人正在给一小孩画老虎,就是那种小孩虎头靴上的那种,动作很熟练,像我这种拿笔都画不出个大样的人,对这种技艺只有叹服的份。老人画糖人的工作台是个小箱子,里面放着炭火,上面放着半边石板,他旁边还有个更大的箱子,上面有小孔能插竹签,有插几只糖画,有字有画,字是繁体的龙和风,画是几个生肖画。
我蹲在老人旁边的台阶上,刚好能看清楚他的动作,等到他画完把糖人给那小孩儿后,转头笑着问我要不要画个糖人,我点点头,其实我不太喜欢吃这个的,但感觉很好玩。
“要画什么?要字还是要画?”
我抬头看了看程子潇,想了想,要了字。
“写什么?”
“程子潇。”
“王雨祺。”
我愣了愣,趴着胳膊仰头看程子潇,他也正看着我,我突然想到有个词语,“灿若星辰”,程子潇的眼睛,很漂亮。
我转头看向老人,他正笑着目光在我和程子潇之间徘徊。
我笑着说:“写两个,都要字,程子潇和王雨祺。”
随后我告诉爷爷分别是哪几个字,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感觉腿有些麻了,把手伸向程子潇,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拽起来后也没再放开,我低头看着被握着的手,十指相扣吗?感觉,还不错。
我心里暗笑自己:糖还没吃,就已经开始感觉到甜了吗?
付了钱,接过画好的糖人,我把写着程子潇名字的那个递给他,他没接,而是伸手拿走了我的名字,我笑着抿了抿嘴没说话,想要就要吧。
前面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决定返程。糖人果然很甜,甜的有些苦,我轻轻咬着糖,还在想老人的山羊胡子,越想越觉着好玩,转头看向程子潇,“你会长胡子吗?”
“嗯?”程子潇摸了摸下巴,“会啊,不过还不太明显。”
“那你老了会不会也能长那种山羊胡子啊?”
程子潇动作一顿,扭头看着我,“那等我们老了,你再看吧,你要是喜欢,到时我留个?”
我愣了,老了……不想聊这个话题,“嗯,到时看吧。”又随意扯了个其他的话题,没再让自己纠结这个。
等快到门口了,我才突然想到,“我们忘了给秦遥他们也带个了。”我举着手里还剩一个“潇”字的糖人看着程子潇,他们下午还记着给我们带糖葫芦呢。
程子潇扭头看了看身后说:“算了,下次吧,再回去那老人也不一定在了,等回去的时候路过见到了再买也行。”
也是,我心安理得的继续咬着我的糖,回到房间的时候秦遥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你手里拿的什么?”
“糖人,吃吗?”我递给秦遥。她瞥了一眼糖人,看着我,表情实在很耐人寻味,我看了看手里的糖人,这龙飞凤舞又缺了一半的字,应该……看不出来吧?
“算了,不吃了,诺,你要的平安符。”秦遥拽过旁边椅子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个木牌,上面穿着红绳,正面是“天賜百福”四个字,右下角一簇卷叶将“福”字衬住,就像这福字是叶片生长后开出的一朵花,背面只刻了一个“祺”字,四周刻着钩边的花纹。
“谢谢,很漂亮,对了,多少钱?”我不停翻转这块平安符。
“不用,反正不是我掏的钱。而且我们都有!”秦遥从包里又掏出了一块冲我摆了摆手,那块的背面刻的是个“遥”字。“我们逛那些小摊的时候看到的这个,感觉挺好看的,就买了,而且我们的都不一样,你的是‘天赐百福’,我这个是‘万事顺遂’,家硕的是‘一生平安’,最搞笑的是程子潇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程子潇?他的是什么?
“吉人天相!哈哈哈哈!韩宇浩挑的!哈哈哈哈哈!”秦遥笑的歪倒在床上。
我忍了忍,也没忍住,“程子潇现在肯定满房间追着揍他。”
笑够了之后,我躺在我的那张床上,侧着身子撑着手肘送了秦遥一个笑,问道:“那么,韩宇浩的呢?”她解释了我们所有人的,却偏偏漏了韩宇浩。
“他……挑了好久,直到找到一个,他说,那句话挺符合他的。”秦遥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什么?”我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秦遥疑惑的问道。
“伴君幸福。”
我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着秦遥,“他是,说给你听的?”
“这不废话吗!”秦遥白了我一眼。
“你不开心?”
“不是,是恐慌。”
“嗯,我知道。因为……我也恐慌。”
“王雨祺,你喜欢程子潇吗?”
“喜欢。”
“嗯,我想我也喜欢韩宇浩。可是……”
可是,这种喜欢是不够的,与对方相比,远远不够,就像我永远不会用那种眼神去看程子潇一样,秦遥永远不会用同样的承诺去回应韩宇浩,程子潇不是我的执念,韩宇浩不是秦遥的“伴君”,这样的我们,去接受与我们想要付出的不同等分量的感情,只剩下惶恐。
我并不知道秦遥和韩宇浩发生了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初中三年都不曾联系,高中以来的牵绊,秦遥的惶恐和拒绝韩宇浩不可能看不出来,但韩宇浩不吭声,作为一个他们之间的外人,我没有任何开口的资格,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资格评价呢?
“王雨祺,我之前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跟韩宇浩有联系。上次我跟你说的,你把我俩丢在大街上,我遇到了他妈妈……”秦遥拿出属于她的那个平安符,一直低头看着,声音淡淡的,很难过。
“嗯,我记得,后来打电话你还很生气,他妈妈,说什么了?”
“她说,‘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儿子’。”我一直看着秦遥,她抬起头的时候,在哭。
我瞬间慌了,立马起身去拿纸巾。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秦遥哭,上次她说她妈妈不在了的时候,难过的要哭了都没真的掉眼泪。
“你……”
“没事,就是觉着委屈。”秦遥擤了一把鼻涕,接着说道,“凭什么啊,谁不是爸妈疼着的,是,我妈是不在了,那她在的时候还把我当宝宠着呢!她凭什么说是我缠着她儿子啊!她怎么不说是她儿子缠着我呢!”
“她老公因为自己的失误丢了工作怪我妈?我妈还丢了半条命怎么不说!”
“秦遥!”我过去抱住她,秦遥眼里的恨意让我害怕,也心疼,“别恨了,别恨了……”
别恨了秦遥,恨一个人很累的,恨一群人会把自己累死的,别恨了,不值得的。
秦遥一直在哭,我就一直抱着她不敢松手,我害怕我松了手,她就会碎了。
“我不想喜欢他的,我不想缠着他的,我求过他啊,可他也来求我,王雨祺你知道吗,我认识他这么久,他第一次求我。”
“我妈生病的时候为了让她安心休养我们才搬的家,我妈走了,我就彻底没跟他再联系过,小时候他总护着我,可为什么后来不护了?”
“我讨厌他的,要不是他们家我不会没有妈妈的……”
“我想我妈……”
秦遥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听不明白,就只抱着她听她说,偶尔应个声,等她哭累了,也说完了,睡着了的时候才慢慢把她放回去,手臂和腿都麻了,关了还开着的电视本想睡觉,但想了想还是下楼去找前台老板,想找些冰,明早起来不知道她眼睛会不会肿,但先准备了总是好些,秦遥肯定不想韩宇浩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专门储存的冰是没有,但有冻成冰的矿泉水,就在前台旁边的冰箱里,里面有水还有冰糕,我买了一瓶矿泉水跟老板说先放这儿冻着,明早来拿。
老板笑着应了声好。
回到房间,秦遥已经睡熟过去,关了灯躺在床上时右腿摔到的地方还一阵阵的泛着疼,秦遥的呼吸声很重,因为哭过可能还没缓过劲,偶尔还会抽噎。
“晚安。”希望你能做个好梦,至少在梦里,我希望你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