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在甲板上偶遇一群达官显贵,遭人轻视,幸得安德鲁斯出手相助,才挽回了面子。露丝认为“泰坦尼克号”是一个轮廓清晰的、袖珍版的社会,头等舱、二等舱、三等舱、船员,界限分明、一清二楚。
吃过在“泰坦尼克号”上的第二顿晚饭,露丝在甲板上转悠着。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开始行动了。现在,露丝多少有些紧张,心跳加速,更多的是因为兴奋。她在脑海中想象着尘封千年的《鲁拜集》原稿的样子,古老的文字,发黄的纸页,边缘卷曲着,磨损得残缺不全。但一切都是那么神秘,古色古香,翻阅它需要非常小心,稍微一用力,就可能将书稿扯烂。
泰坦尼克号露丝开始担心自己的莽撞会损害这件无价之宝,但她抗拒不了强大的诱惑,一定要看上一眼。她甚至想象着欧麦尔从书稿中走出来的情景,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半截身子飘浮在空中,说着智慧的箴言。“希望他别说古波斯语,那我可听不懂!”想着想着,露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杰克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用《徒劳无功》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时越过书本的上缘偷看露丝。他越看越觉得露丝有些古怪,好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更加坚定了杰克的决心,他相信只要盯紧露丝,就一定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白星公司老板伊斯梅、史密斯船长和总设计师安德鲁斯陪着几个客人,从甲板的另一端走了过来。客人中有男士,也有女士。他们与露丝擦肩而过,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穿着非常时髦,吸引了露丝的目光。那位女士瞟了一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露丝,高傲地扬起了头。看来,她早就习惯于被人注目了,而对于普通人,她是不屑一顾的。更何况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这让已经青春不再的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她那种傲慢的姿态刺痛了露丝的自尊心,让她感觉非常愤怒。细心的安德鲁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故意放慢了脚步,示意露丝跟他一起走走。
露丝:“安德鲁斯先生,这些又是船上的达官显贵吧?”
安德鲁斯:“没错。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是柯西莫爵士,显赫的贵族;那位是阿兹巴德?巴特少校,他可是美国的政要,是塔夫脱总统的军事助手,也是前任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好朋友;还有那位,富豪乔治?韦登纳先生以及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是制造电车的。总之,他们身份各异,要么就是家财万贯,要么是权高位重、家世显赫。”安德鲁斯故意漏过了那位对露丝不礼貌的女士。
露丝:“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是头等舱的贵宾,住在这座海上宫殿的最高层。这艘船真像我们这个社会的缩影。”
安德鲁斯好奇地问道:“这话怎么讲?”
露丝:“您看,这艘船的最下面是那些干着笨重体力活的船员,他们负责烧锅炉,让发动机运转起来,那里一定又脏又热。”
安德鲁斯:“没错。那里靠近船的龙骨,是锅炉房、机舱和燃料舱。”
露丝:“所以说,他们象征着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底层的体力劳动者。再往上是三等舱,那里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人都有,来自世界各地,语言不通,种族各异,职业也是形形色色。二等舱里的情况稍微好一些,是商人、教师和做其他体面工作的人。包括我在内,虽然受过教育,家境也比下面的人好一些,但比起头顶上的那些人就差远了。他们才是这个社会的精华所在,是站在金字塔塔尖上的人,要么地位显赫,要么富得流油。这不就是社会的结构吗?只不过在这里表现得比较集中,比较明显而已。头等舱、二等舱、三等舱,界限分明、一清二楚。如果你把这艘船从中间截开的话,看到的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横截面,一个轮廓清晰的、袖珍版的社会。”
安德鲁斯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露丝小姐,我很佩服您独到的分析能力和精辟的结论”。﹡﹡﹡﹡﹡﹡﹡﹡那位穿着时髦的女士走在前面,现在转过头来,发现安德鲁斯正在与刚走看到的年轻小姐交谈,她先是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从容地招呼安德鲁斯:“安德鲁斯先生,您怎么落在后面了?快点赶上来吧!”
露丝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了对方一眼。安德鲁斯一边回答着,一边低声对露丝说:“露丝小姐,别生气,我带你过去,替你挽回面子。”
露丝点点头,她可不想输给这个老女人。两个人加快脚步,跟上了大队伍。时髦女士看到露丝也跟了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安德鲁斯先生,这位小姐是?”
伊斯梅和史密斯船长都见过露丝,知道她是安德鲁斯的朋友,礼貌地向她点头示意,那位时髦女士看到船上的几位大人物都认识露丝,更加奇怪了,看来自己小瞧了这个小姑娘,她可不是一般人物。内心想法的变化让她的表情变得恭敬了很多。
安德鲁斯介绍说:“这位是露丝小姐,我的朋友。她是一位很有学问、非常聪明的姑娘,相信她的加入能给我们大家带来快乐的时光。”
露丝自我介绍道:“露丝凯伯特。”
其他人都愉快地跟露丝打招呼,只有那位时髦女士的表情有些茫然。她正在脑海中搜索信息,就像现代的网络搜索引擎一样,想在自己认识的达官显贵中找出一个姓凯伯特的,把露丝和他联系起来。可是,搜索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可以显示”。
露丝见她迟疑的模样,决定主动出击。“您好,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尊敬的女士。”
时髦女士还没回过神来,安德鲁斯代她回答说:“这位是杜芙?高登夫人,她是最出色的时装设计师,在伦敦和巴黎都有她的服装店。”
高登夫人向露丝点点头,“见到你很高兴,露丝小姐”。
一群人在甲板上继续散步。柯西莫爵士与巴特少校继续讨论他们的话题,两个人的嗓门有点高,似乎发生了争论。露丝仔细一听,马上明白他们在讨论美国独立战争的问题。一个英国贵族和一个美国少校讨论这一问题,的确很有意思。
柯西莫爵士:“我当然知道美国今天取得的成就,它正在变得强大,成为国际社会中一支重要的力量。可是,我坚持认为,如果它选择留在英联邦体制内,对于双方都有好处。如果美国和英国现在仍然是一体的,你们可以想象,那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对手吗?”
巴特少校:“但我们必须尊重历史,尊重美利坚人民自己的选择。即便从实用主义的立场出发,如果美国仍然是英联邦的一块殖民地,他也很难创造今天的文明与繁荣,人民的自由和幸福也会大打折扣。”
柯西莫爵士有些愤怒地说:“我们的国王和政府的使命就是保障和促进人民的自由和福祉……”
巴特少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您可以问问那些在独立战争中受苦受难的人,英国军队对他们做了什么?英王和贵国政府承诺的自由和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
柯西莫爵士恶意地说:“对待叛徒,当然没有仁慈可讲。”
眼看着双方的闲聊就要变成激烈的争吵,伊斯梅连忙出面打圆常“绅士们,请别忘了,有女士在场,她们对政治问题并不感兴趣,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他看着露丝,“露丝小姐,你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吗?”
露丝:“我对《鲁拜集》原稿最感兴趣,可惜您没办法满足我的要求。”
伊斯梅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韦登纳先生好奇地问:“《鲁拜集》的原稿,这是什么意思?是欧麦尔先生亲手写的那份吗?还是菲茨杰拉德先生译文的原稿?”
露丝:“当然是欧麦尔先生的原稿。”
柯西莫爵士和韦登纳先生同时惊叫起来,“上帝啊!那可真是个宝贝”;“有上千年了吧!”他们也开始纠缠上了伊斯梅,这位“泰坦尼克号”上权力最大的人,“伊斯梅先生,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呢?”“是啊!哪怕看一眼也好,这种东西可是少见啊!”
伊斯梅一脸的苦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回绝这些达官显贵可不像回绝露丝那么容易。
安德鲁斯见状,连忙出面打圆场,说:“大家不要难为伊斯梅先生了!如果他有权展示这件文物的话,我想他一定会非常慷慨的。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啊!”
听安德鲁斯这么一说,大家才不做声了,总不能强人所难。露丝有些不满地看了安德鲁斯一眼,如果大家一致要求,逼着伊斯梅将《鲁拜集》原稿拿出来,自己也就用不着费尽心思去偷看了。可是,这点希望全被安德鲁斯一句话给破坏掉了。
安德鲁斯没有注意到露丝的神情,抓住时机转移了话题,“我虽然对欧麦尔本人不太了解,但也读过《鲁拜集》,对他的译者菲茨杰拉德先生非常钦佩,他真是一位天才。我认为,我们所知道的《鲁拜集》的作者应该是欧麦尔?菲茨杰拉德,这本书能够广为人知,菲茨杰拉德先生的功劳是最大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把原诗译成了英文,还因为他富有灵性的文笔,充满诗意的创作。大家觉得呢?”
柯西莫爵士和韦登纳先生都点头表示赞同。安德鲁斯接着说:“菲茨杰拉德先生选择翻译《鲁拜集》是有原因的,他本人就是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喜欢鲜花、音乐,驾舟出游。包括萨克雷(《名利撤的作者)在内的很多文学家都是他的朋友。《鲁拜集》的英译本是1857年出版的,开始只是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出版商把它丢进了四便士一本的书摊子里,可是没人肯看一眼。最后没办法,出版商减价到一便士,还是没有买。直到1860年,这枚埋在沙子里的珍珠才独具慧眼的人发掘出来,陆续再版,广为流传。”
巴特少校插了一句,“真是世事无常!一个人、一本书的兴衰成败,都是无法预料的。”
露丝:“不过,是金子总会闪光的!欧麦尔先生对菲茨杰拉德先生也非常感激,如果说把《鲁拜集》的作者定义为欧麦尔?菲茨杰拉德,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
巴特少校戏谑地问:“听您这么说,难道跟欧麦尔先生很熟?”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露丝也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