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大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也记不太清。只是醒来的时候我便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太一样了。
“过完这个年你就回B市上学吧,我好看着你些。”唐昕薇坐在床上叠毛衣,微黄的灯光下她的神色有些微恙。绒绒的毛衣被她叠成方块,转身再塞进身后的行李箱,站起身来。朝沙发上的人影说到:“对了,公司今年不休年假的有双薪,所以…”声音恰到好处的止住了,像阔噪的广告中途的默片。彼此都沉默了。
“又不能陪我?”唐培竣伸手抓住桌子上的遥控器按掉了枯燥乏味的电视,转而望向母亲整日里忙碌的脸,好像从小到大都如此。
“竣竣,你不小了,妈妈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你?”唐昕薇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向儿子解释。突然她觉得这句话多么似曾相识,就连自己也数不清到底说了多少遍多少年。“外婆过几天就出院了。”唐培竣不过是在提醒她,这时的离开是否不太恰当。唐培竣早也习惯了在家人们团聚的日子里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确常常缺席,习惯总让人漠然置之。
“是吗?”她走到饭桌钱,摆好碗筷,把外卖袋一个一个拆开,拿出来摆放好。“那我再看看。”
“别走了,外婆挺想你的。”唐培竣闻到饭菜的香味后,自动走到饭桌边,带着认真劲儿与她说道。她笑了笑:“嗯…快吃吧菜要凉了。”她夹了块铁板鱿鱼到儿子碗里,刚扒了几口饭,电话又响起来了,她起身去房间里接电话。
八成又是公司的。唐培竣懒洋洋的想到,又将那块惹人口水的烤鱿鱼随筷扔进垃圾桶里,心里无奈的笑道,唐昕薇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的儿子吃不了海鲜,会过敏的事。
与常人不太一样?说起来你也可能不太会信。只要我想,别人就能看不见我。这便是所谓的隐身术?一开始对于这种能力还是不太相信,后来多试几次就发现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可真是个从小没爹的怪人物。
又打了好几天的游戏。白天里除了参加舞社活动其余时间都淹没式沉浸在游戏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唐昕薇白天从不在家,往往深更半夜才摸黑回来,偶尔还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到了早晨还得要儿子为自己煮醒酒汤。
两人心照不宣地过了好几天,谁也没有过问谁,好像从来都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唐老师,下学期你要去B市了吗?”小师妹袁思伊小跑追了上来,微微喘气问道。她是二队的王牌,来队还不久,主要还是底子不错,平日里对人客客气气,没什么诟病。只是,唐培竣和她不熟,没什么交集,不过他转念想了想,这消息传的可够快的。“是的,不过咱师傅在那儿,没什么可担心的。”唐培竣礼貌的笑了笑,事实本就如此。“唐老师走了,星辰倒是没有主心骨了。”袁思伊微微一笑,脸颊微红。“怎么会呢,”唐培竣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家都一样的,加油吧。”
走至舞社门口,两人互相道别。过了马路,再转身,唐培竣停在了原地,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闪烁着的霓虹灯牌,“星辰舞社”四个大字在他心上摇晃。他神色微晃,过几日的一别后不知要几年才能回来。
我学舞也有四五年了,别人都说我对于舞蹈很有天赋。他们当然看不到在这一切的后面,也有我艰辛的汗水,当我没日没夜的重复一个又一个动作时,就会想,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笑了,当初的初心好像只是为了讨得唐昕薇的喜欢。
大大小小的奖也拿了很多,可后来他们都被我锁在一个大箱子里,从来没摆出来。薛李安总嘲笑说为什么不摆放好?叫我像他一样每天为它们擦拭灰尘,恭敬对待。我却不屑,大抵是因为没人在乎吧。
人生反而就是这样,当你把一切看得很淡时,突然什么都有了,理所当然,当你真执而热切的想要什么时,却怎么也得不到。例如唐昕薇的陪伴。
我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穿过形形色色的肉体,那也是司空见惯了。我就这样漫无目的走,有时也会突然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要是下一秒有人能够在身后叫一声我的名字,然后,我回头了。